[三国]炎兴元年: 30、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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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中西北角的僻幽处,坐落有一方凭飞阁廊道连着宫墙的小殿。这本是旧时宗室女眷入宫朝贺留宿之处,后因建兴十二年之事,皇帝下旨一律罢去入贺之礼,这处宫殿自也荒废,无人居住,直到鸾昭仪被接入宫中。她喜飞廊凌然高悬,居此若有御风登仙之感,刘禅便将此殿赐予她居住,年久失修的屋室自然也焕然一新。匠人千锤百炼制成的摆器,织女日夜不歇绣成的锦缎,流水般的送到这里,犹嫌不足。因着殿台较其他殿室为高,常有飞鸟掠檐,依着鸾昭仪的心意,又命少府修了几尊较常时更大的博山香炉搬入殿中,摆在屋室四角。焚起龙涎,烟气攀着炉外云纹绵延而上,香雾带着琥珀淡淡的柔甜氤氲飘散。微风浮起纱幔,忽见一片鸦羽旋过画中几重山水,悠悠摇曳落到地面。循风追去,但见一只乌鸦收敛羽翅,悄无声息停在窗檐。它的眼瞳漆黑冰冷,静默的窥向帷幄最深处。那厢,君王栖在宠妃布纱半褪的双腿,双眼阖着,由着一双柔荑,轻重适度的为他揉着穴位。内侍小心侍奉在榻旁,见王上稍有皱眉,立即心领神会奉上人心好之物。宫中侍从千余,能在听到明旨前把事先一步做成的,数来数去,却也仅此一位。
    便也难怪犯了何等错事,皇帝都舍不得弃了他。
    端着吃剩下半块的酥饵放到一旁,黄皓姿态恭谨,眼睛片刻未敢离开刘禅。他见人此时面色安详,神情舒缓;看向鸾昭仪,后者亦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蓄谋几日的念头渐渐浮起心头,他小心的又观察了刘禅一会儿,终于定了主意,佯作闲话般开了口:
    “陛下允了诸葛郎君去处理南中之事,老奴实是觉得有些意外。”
    刘禅只淡淡应着:“怎得就觉意外了?”
    “南中比不得锦城繁华,边远荒夷,又多瘴气,郎君从小在京中长大,老奴担心,他受不得那穷山恶水。”
    “朕也舍不得他去吃这份苦。不过没有几年阿瞻便该出仕,官位爵位,朕予他总得寻些由头。既然他主动开了口想去历练,正好以此不太凶险之事,给他长长见识。”
    “陛下所言甚是。只是那毕竟是蛮人所居之处,万一不识体统,对郎君无礼……”
    “有相父余威在,不至于。”
    见刘禅微是蹙了眉,黄皓忙噤声低头,屏气止息。等了一会儿,犹未等到刘禅下一句话,又察人神色恢复如初,仔细揣摩着声音轻重,又开口试探:
    “陛下说得是,当年诸葛武侯横扫南中,群蛮臣服,如今命武侯之子去理事,必最能使蛮人信服。只是既然如此,老奴却又不懂,陛下为何要命北地王与诸葛郎君同行。”
    倚着美人,刘禅轻打了个哈欠:“阿瞻总归没亲自操理过这些事,印绶礼旨,一套规矩繁琐得很。质和跟着他兄长在朝中也办了几年事,对这些也算了解。再说以他的武艺,一路上也好替朕护着阿瞻。”
    “陛下果真思虑周全。”
    刘禅低低“嗯”了一声,黄皓察言观色,忙为人奉上温酒润嗓。
    “想来,南中之事,有诸葛郎君与北地王操持;北边的战事,又有姜大将军执掌兵权,统帅三军。皇室宗亲,葛氏望族,再联上兵权,定能保陛下江山万年永固。”
    这次,刘禅没有应声,却也没有蹙眉。黄皓揣测,他的那番话,当是说进了至尊的心。
    “说来,前些日子陈令上奏为武侯立庙,听说其中也有姜大将军与葛氏二位郎君的意思。这次大将军若能再次得胜,小公子又在南中立功,为武侯立庙之事,陛下想必也——”
    声音戛然而止。不知何时,刘禅已睁开眼睛,暗色的眸子直直的望过来,黄皓忙低头噤声。可待他微微抬眼去窥时,却意外的没有看到责意,只读懂几分真切地探寻。跳到嗓子眼的心渐渐平缓,半响,他听刘禅轻笑了一下,眸中也泛起往日的温和。他顿时大松一口气,暗骂自己临事生怯,正欲顺着方才的半截话继续开口——
    “黄皓,”然而,他慢了刘禅一步,“朕也有件事实是想不通,想问问你。”
    “陛下折煞老奴了。老奴粗陋鄙识,恐污陛下圣耳。”
    “不必这般自谦。朕的这个疑惑,你必能解答。”刘禅躺在鸾昭仪的腿上,依旧目光温和,声音沉缓,“从刚才起,朕便一直想不通,你是一介内侍,为何要几次三番,挑拨朝廷之事呢?”
    黄皓唰得面色惨白,跪倒在地:“是老奴多嘴,陛下——”
    “是昔日纤阿台上的事,你还在记恨质和和阿瞻吗?”无视黄皓的请罪,刘禅自顾自继续道,“不该啊。就算你有朕不知道的门路,知晓了那两个孩子当日是冲着你去的。朕已经罚了他们禁闭,最后伤着的总归也是朕,即便如此,卿还觉得不满意吗?”
    话说到此,刘禅显然早已看透黄皓刚才那番话的用意。黄皓哪敢真去回话,只将头重重紧贴地面,恨不得缩到地底下。
    “看来,朕是吓着你了。”瞧着人浑身打颤的模样,刘禅幽幽再叹一口气,“该怪朕那日虽警告了你,却没将话与你说清楚。毕竟你中间有些年没跟着朕,拎不清轻重,倒也合理;旁人想取你性命,你睚眦必报,虽无气度,但内侍本也无需多宽仁的胸怀,朕也能理解。罢了,朕只与你讲这一次,你且跪着听好,记好。”
    “太子是国之储君,朕若有何意外,需得由东宫主持大局。故而凡有需要离京处理的要紧事,只有质和能代表皇室前往。他虽养在长秋宫,但皇后与王贵人皆恪礼恭谨之人,各安其分,不会生出僭越之心。太子处事中庸稳重,乃帝王之才;质和刚烈直爽,在国为辅,在野为将,皆十分适宜,当一国之君,反是屈才。这个道理,太子清楚,质和也清楚,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亲密无间,断然出不了兄弟阋墙的事。因而在此事上,你不必白费功夫。这,是其一。”
    “其二,自相父去世之后,论及疆场之事,国家总少不得倚重伯约。这些年朕在京中过得安稳,靠得是伯约四处剿匪平定夷乱,又带将士前往汉中继北伐大业。栉风沐雨,赤胆忠心,朕皆看在眼里。他同朕一样,是相父用心教出来的人,家又在北边,孤身一人在这益州,难有朋党。你若想说他拥兵,朕且理解,但若想说他拥兵而自重,使朕对他有所钳制,却也不必。朕不可能亲自领兵,兵权总得交给谁,给姜伯约,朕姑且是安心的。”
    “至于诸葛氏的名望……罢了,李正方尚且没悟透相父的良苦用心,更何况是你。王莽与曹操托名于周公,行得事却是建国改号,用尽手段,欺百姓以为汉室气尽,他们才是天命所归。你们见相父总理朝政,深得民心,益州之人只知葛氏不识汉家,便疑相父与此二贼一样,托名汉相,实名汉贼,却辨不清其中不同。多年以来,相父一不言谶纬天命,二不僭越礼乐,三不开国建号。由此,百姓心中推崇备至的诸葛氏,只是辅佐君主的宰相之家,而非天命之主。自古操君主之柄不易,一面恐上猜忌,一面恐后人生出贪念。相父以身为则,在益州树起的诸葛氏之名望,既是厚资,又是桎梏。但凡诸葛氏之后人生帝王之心,不会因身在诸葛家而获得裨益,反而会因此被百姓认为辱没先祖,尽失人心。也许别的地方你尚心存侥幸,但在任何关于诸葛家之事大做文章,朕想着,大可不必。”
    “这三点,朕说完了,你听明白了吗?记下了吗?”
    “老奴明白了!记下了!求陛下恕罪,老奴再不敢胡言乱语,乱嚼口舌!”
    黄皓连声唯唯,把头磕得震天响。实际上,不是刘禅说得每一句话他都听懂了,但其中意思却知得清楚。之前的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话,句句都被刘禅瞧得透透的。刘禅说了这么多,归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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