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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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船上,觥筹交错,一群身着华服的中年商人举杯共饮,怀里搂着几个脂粉涂面的女人。他们多是北上的商队,一路上南北来往贸易中挣了不少银子,到了欢喜镇,就近在这青楼里挥霍。恰逢元夕节,他们上了青楼的花船游湖,船缓缓行驶在湖面,圆月下,一张张脸上充满了情迷意乱之色。
    那几个往人怀里钻的姑娘脸上抹着厚重的粉,初春的天儿,衣物已经穿的很单薄了,松松散散的披一层在身上,不住往人身上贴,小嘴儿抹了蜜似的一口一个“公子”,“大爷”,奔的就是那腰包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目光很是渴切。
    “二爷,也不知这楼里的花魁,今夜上不上来?”
    “来!必须来。”一个男人斜斜卧在那儿,说:“老鸨说了,来。要不来,我这几百两银子不就白花了?”
    “这女人也不知什么模样,当真值这么多?”
    “头牌,自然有头牌的能耐。”
    “什么能耐?”一群人嬉笑起来:“比得上咱们翠红?”
    “二爷搂着我,却想着别人,当真是惹人讨厌。”
    怀里的女人又娇嗔了一句,不知说了什么,似是不满。
    那富商忙开始哄人,一口一个腻的发慌的称呼,酒肉和糜烂的气息在夜色下有些熏,脂粉的甜香直冲脑门儿。
    正在这时,一阵空灵的鼓声不知何时起,由小渐大。
    紧接着,是铃铛晃动的声音,清脆,悦耳,泠泠的似有金石之音,不知从何处而来,夹带着河上风声,却让人瞬间清醒了。
    那声音好似仙乐,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高下立见。
    “是「花魁」?”
    有人看向船上的木台,目光期盼。
    木台在靠近船尾的位置,两侧的铁架子上点燃了烛火,在夜色里摇曳,火光接天。
    在这暖明的光晕里,一层轻纱飘在风里,轻纱后,一个女子身着宽大的华服,半卧在木台之上,高高的旧式发髻,金色流苏的发簪,纤细略白的手腕从衣袖里探出,白又小巧,带着一个银色镯子,铃铛在风里轻轻晃动。
    衣料出乎意料的并不单薄,略显厚重,可随着女人的动作露出来的那么一点凝白肌肤,却又格外引人遐想。一般人撑不起这类宽大的华服,可不知为何,在她身上,只觉得又美又调和,显得人好似一只娇美的白鸽,洁净的过分。
    女子背对着众人,一头乌发尽数束起,那单薄的肩颈线优美之极,延伸到微松的衣物里,背部弯起一个柔美的线条。
    鼓点逐渐加急,女人慵懒地支起半个身子,懒倦似的,跟着鼓点缓慢转身。
    衣摆下,白袜踩着木屐,慵懒又高高在上地站起身。
    足迈着小巧的步子,她抬起宽大的衣袖,左手右手各捏着一柄折扇,扇子遮住脸,再缓慢地,一寸一寸挪开。
    有琵琶声,合着歌女的清唱: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河岸上,花船上,无数人凝望着这一幕,近乎翘首以盼。
    可纸扇下,女人始终不急不慢。
    琵琶声,击鼓声,空灵的磬石音,和着夜风,一并传来。
    “她究竟什么模样?”
    “你见过?”
    “没有,但既然都没见过,她为何是花魁?”
    “自然是有人见过,这才封了花魁的。”
    “谁见过?”
    “有钱人见过。”
    “哈哈哈哈。”
    千盏灯照亮的夜晚,懒倦的身姿,靡丽,风华绝代,又透着一丝神秘。
    鼓点逐渐急促,女人的纸扇终于挪开,可藏在扇子下的脸上,却是戴着半张金色面具,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从额头到鼻尖儿,只露出一截纤长脖颈儿和白瓷似的下颌线,和红唇。
    唇很饱满,似含水,成熟,艳丽,却又透着天真。
    喧哗声潮水般散开:
    “怎么戴着面具啊?”
    “矜贵,美人要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看,就不值钱了!”
    “有道理,有道理。”
    可下一秒,只听铛地一声,一根粗绳戴着铁锚挂在了船沿,一个黑衣男人蒙着脸踩着绳子,几步跃上了船,身手利落之极,他一边飞速逼近女人,一手刺啦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刀尖“嗡”地一声划破靡丽的气氛,横指女人喉咙。
    这人来的突如其来,众人愣了半秒,还没反应过来情况。
    “啊啊啊啊啊!”翠红一声尖叫。
    片刻,有人明白过来了,船上来刺客了!登时抱头鼠窜。
    船上饮酒作乐的富商都惊呆了,吓地站起身,喊起来:“有贼!有贼!”
    “暗卫!暗卫呢?”
    “他要做什么!老鸨呢!叫人,快报官!”
    船上一群男人女人尖叫着四处逃窜,有的吓得往水里跳,有的则慌不择路地逃进了船上的客房内,关上门,气喘吁吁,残羹被打翻,酒水和汤汁泼的到处都是,恰逢一个湍急巨浪,船身一阵猛烈颠簸。
    岸边也是一阵慌乱的逃窜,乱成一锅粥。
    “你是谁?”戴着面具的女人说。
    她的嗓音很柔和,却是出乎意料的很平静。
    没有情绪似的,极度的平静,因而显得和这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不重要,”说着,他一把拽住女人手腕,似乎想带她走:“重要的是,你得跟我走。”
    “哦?”女人偏了一下头,似乎是好奇。
    下一秒,只听叮地一声,一枚石子击中了窄背刀的刀背,那劲儿极大,长刀偏了几寸,黑衣男人手腕震的生疼。
    男人循着响动看去,一抬眸,却不由怔住。
    只见一个少女踩着浪花而来,月色照水,潋滟的水光从她眼眸一晃而过,细腰雪肤,月光下不似人,倒似个什么精怪。
    她身子玲珑,眼神却似冰刃,含着似有若无的攻击性,少女踩着船沿翻身而过,抽出后背那柄短剑,一刹那,锋利的剑尖儿寒芒闪过,“呛”地一声撞开刀口,一瞬间破开长空直逼男人的喉咙。
    她动作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剑就好似生在掌心一般,准且毒辣,直指命脉。
    一眨眼的功夫,冰凉的剑刃已然贴着皮肤,隔开一条细小的口子,少女足尖狠狠一踢,那黑衣男人迎面跪了下去。
    空气瞬间凝固。
    一时间,整个场面好似冻住一般,船上,岸上的匆匆逃窜的行人,俱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真是还来不及给这小姑娘捏把汗,就变成给那黑衣刺客捏把汗了。
    啧啧,哪儿来的漂亮小姑娘,身手这么不错?
    客舱内,老鸨颤巍巍地探出个脑袋。
    “女,女侠?”
    迟桑不说话,一手提剑,指着跪地男人的喉咙,目光却是凝视在戴面具的长樱身上。
    隔着一张金色面具,她能感觉到,女人在静静看她。
    两人面对面,不远不近,一阵夜风凉悠悠吹过,潮湿,含着樱花香。
    迟桑却是蹙眉,隐约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也是有过少女情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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