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之广矣: 第五十一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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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姜垠染了一身寒意回来,怀瑾守在明灭难定的檠烛旁,撑着头小憩。姜垠才蹑手蹑脚地从内带上门,怀瑾鬓边的发被那阵极小的风撩起,他才疲倦地抬眼,低声问道:“小垠?”
    姜垠抬帘的手一僵,慌忙到他身前:“师父还不睡?”他替怀瑾拢了拢微微敞开的里衣,榻边凌乱地皱着一牀褥子,怀瑾在案前,褥子仅仅随意地搭在他身下。姜垠蹙眉:“师父不冷吗?”他搓了搓人冻的紫红的手,在他掌心呵热气。
    怀瑾还在迷糊间,只觉得身子一轻,他吓得不清,醒过神来,已经在榻上了。
    “师父近些日子都爱出神?”姜垠探出手在怀瑾眼前晃了晃。
    怀瑾回过神来,才幽幽地往下缩了缩身子,声音水雾般轻:“没事,你一回来,师父就放心了。”他强撑起身子,长发散乱地伏在肩头。
    姜垠心头一颤,敛眸藏住眼底的笑意,把住他的肩:“师父不必担心我。”他的话落的轻,将手窝进褥子里:怀瑾的身子跟冰块似的,即便是有厚实的棉褥,也暖不起来。他守在榻边,安安静静地候着怀瑾睡过去,唯有此时他才能定下心来,鼻尖缭绕着怀瑾周身的药香。一时间,他有些恍惚,天下若是安定,他会不会和师父一齐,寻一淙清溪,竹屋花林,隐世遁迹?他伸手触到了怀瑾搭在身前的手,温柔又用力地把住,不再松开。
    天渐清明时,屋门被人猛地撞开。慕宬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研卿,出事了!”
    姜垠彻夜未眠,闻声惊了惊:“慕将军?怎么了?”
    慕宬听怀瑾在榻上闷闷应了一声,随即将他连人带着褥子背上身:“小姜,你跟我们一起,具体的一会儿再说。”
    “嗯。”姜垠见状,顺带捎上了怀瑾在案上的药箱,同慕宬一道上了马车。
    “发生什么事了?”姜垠蹙眉,一只手把住怀瑾,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另一手替他往回拢紧了身上搭的褥子。
    慕宬面色凝重,看了看还未全醒过来的怀瑾,长出了一口气:“是陛下,夜里似是旧疾突发,一病不起,现在性命垂危,我也是受了怀王殿下的吩咐,才从宫中出来,把怀瑾带过去。陛下的状况不太乐观,连御医也束手无策”
    “怎怎么会?”姜垠一惊:他分明在夜里拜谒过凌季,那时凌季除了有些精神倦怠,并无其他异状,先前怀瑾也多多少少替凌季调理过数次,照理而言,凌季的病况应处于稳定才是。
    “我亦不清楚,叶继那边得知了消息,在朝堂上更是大放厥词,诬陷家父与怀王殿下妄图弑君,谋权篡位,朝中人心大乱,子濯在其中周旋,也是分身乏术。”慕宬攥紧手:“怀王殿下的心不在政权,现下也为陛下的病着急,倒是子濯与沈大人,力争家父与殿下的清白,两端祸乱并发,加上陈朝中原之危尚未完全解决”他摁了摁太阳穴:“状况似乎更糟了”
    “慕将军头疼,应该还有西北边境的战事吧?”姜垠沉下心,思忖良久。
    “嗯,弈贞族最近动作频频,家父与我皆不在西北驻守。”慕宬撑着头:“朝中纷乱未平,我还不能贸然回去。”
    “边境也有犯乱之势?”姜垠微微蹙眉,抬眼看向慕宬:“慕将军是觉得,此事并非偶然?”
    “自然不是偶然”顺势靠在姜垠身侧的人懒懒地接话,稍稍抬起身来:“叶大人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怀瑾不知何时醒了,从捂得严严实实的褥子里伸出手来,将自己的身子往上撑了撑。
    “师父?你醒了?好些了吗?”姜垠忙搀住他。
    “你什么时候还有偷听人说话的乐趣了?”慕宬没好气
    地嘲道。
    怀瑾正把住姜垠的手,正色道:“我是被翊泽你抱上来的,马车就这么大,我想不听到都难,你若是不想让我听到,那不是应该写给小垠看吗?”
    慕宬不想与他争论:“你知晓陛下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吗?”
    怀瑾唇边掠过些不起眼的狡黠:“我不知道,待我进了宫一探陛下,方能得知。”
    不多时,马车已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宫外侧门前。
    宫中不得私入马车,慕宬带着二人下车后,往凌季寝宫的方向去。一路上怀瑾磕磕绊绊,慕宬走得快,他原就有些跟不上,双眼又盲,所幸姜垠仔细搀着他,否则不知要跌多少跟头。姜垠也不劝他慢些,他心知怀瑾也急,劝着还不如好好搀着。
    殿外候着的小侍女焦急地踱步,眼眶都熬紫了,见到慕宬带着人来,慌慌张张地进去禀报,得了吩咐,出来时还险些遭殿内的槛绊倒,她踉踉跄跄地上前:“慕将军你们可算来了,陛下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她是凌季的贴身侍女,需提早一个时辰替凌季打点好晨起的琐碎之事,方至殿外,她就隐隐约约听见凌季微弱的唤声,抬帘进去,就见到凌季满额是汗,明黄里衣濡湿,未束的发凌乱地贴在颊边,嘴唇煞白,狼狈地伏在榻边,手从榻上垂下来,悬在半空,呼吸艰难。她慌了神,才寻人告知了怀王殿下。
    凌暄守在榻边,榻上的人早已没了意识,浑身烫得灼烧起来,鼻吸孱弱,浑身遭冷汗打湿,双眉紧蹙,手死死攥着凌暄衣袖,艰难的喘气声被闷在胸腔里,哽住了声。怀瑾蹙眉,搭上手替人诊脉,缄默良久,敛手入袖,凝神袖中取出一沓银针,一针落于颈,二针在腕间,以六针入肩后,凌季神情痛苦,冷汗越来越多,猛地,从胸里逼出一口淤血,染污了衣裳。凌暄忙用温湿的锦帕擦拭他唇角的血痕:“怎么样了?”
    怀瑾攥紧手,一言未发,手顿滞在人身前。
    “研卿,究竟怎么样了?”慕宬瞥见他的犹豫,心中隐隐有了莫名的担忧。
    “我”怀瑾颓然背过身,手心尽是冷汗:“回天乏术”
    “你说什么?!”凌暄的动作一僵,熬了半宿满是血丝的眼蓦地瞪大,难以置信地踉跄起身:“你再说一次??”他的声音发颤,停在怀瑾身前。
    怀瑾感到近身的压迫,往后退了退:“抱歉,我无能为力”
    “”凌暄无措地回头看了看榻上的人,又转过身:“你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他的声音很轻,极力掩饰话里的不安与惊慌。“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他把住怀瑾:“你不是说,你能救他吗?你不是说,你能保住他的命吗?!你不能你不能丢下一句回天乏术”凌暄死死地捏住怀瑾的手腕,睁红了眼。
    “我”怀瑾垂眼:“实在是抱歉”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凌暄拎住他的衣襟,怀瑾被迫踮起脚,朝后斜了斜身,一时间,喉间剧烈倾斜而出的窒息感呛得他咳出声。“师父”姜垠蹙眉,刚抬脚,被慕宬把住手:“还请殿下冷静下来,还是再让研卿想想有没有别的方法,或许能救回陛下。”慕宬恭敬地拱手,抬眼瞥向怀瑾。
    凌暄松了手:“本王没有什么精力再与你们做周旋”他无力地坐在榻边,榻上双目紧闭的人气息趋无,他不敢去看凌季,不敢去看他惨白的唇,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目光能较现在而言灼热,能令他提心吊胆。
    “陛下身体内的毒,不知为何,似乎是经过了一段极长的蛰伏期,连我都未能及时觉察是我不好”怀瑾有些站不
    稳,勉强撑着身子:“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保住陛下三日的性命,三日之期一到”他挪到姜垠身前,接过药箱,自顾自地摸向榻边,手还未触到凌季,便被凌暄打开,他一个不稳,药箱落在地上,里头的瓶瓶罐罐滚出来,怀瑾跌在地上,手还按住了一枚瓷瓶。
    “师父。”姜垠将他搀起来,看了看困在榻边双目无神的人,喉头遭扼制一般,一句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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