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临终之名: 90、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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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淙翻开微信打开跟温且寒的对话框,她还没删除好友,也不知道对方删除她没有,她一屏一屏地滚着聊天记录看,看到满眼酸涩,看到心口空落落的发疼,越看越不懂,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连分手都分得那么不体面。

    豆包在客厅和三间屋子里来回跑了好几趟,周淙叫了一声:“豆包,别找了,她走了。”

    豆包像是听懂了,跳上来蹲在她的肚子上,周淙放下手机把猫搂到怀里,却忽然想起来豆包也是温且寒的猫,这人不但不要她,连养了几年的猫也不要了。

    一人一猫就这样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突然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周淙摸过去眯眼一看,竟然是温且寒的视频通话,她茫然地看了两秒钟,电话断了。

    对话框里发来一个婚礼邀请链接,点开是酒店的定位。

    周淙乍然间头疼欲裂,温且寒居然给她发了婚礼邀请?

    她在做什么?

    是在复刻当年的柯婷吗?

    是黄莺跟温且寒说了她已经知道婚礼的事情了?

    周淙觉得温且寒疯了,她是怎么想的,难道还期望着周淙去参加她的婚礼?

    *

    凌晨,天空飘起了小雪。

    周淙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顶着黑蒙蒙的天开车去往东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也许有自虐的情绪在里头,一定要亲眼看看事实是怎样的,好彻底把心扎烂扎透,从此再也不给自己任何一个理由回头。

    四百里路开得很是艰难,到东潭的时候已是大雪漫天,酒店停车场只剩下出口处一个偏窄的位置,但这里视线很好,坐在车里还能看到大堂里竖起的巨幅结婚海报。她想起来了,新郎她见过,在温家楼下。

    俊男靓女很是养眼,只是新郎新娘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职业假笑。周淙不在乎这个,温且寒笑得真笑得假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走了几百里路总算是想明白了,她来就是给自己一个交待,给这段关系彻底画个句号。

    婚礼宴厅在大厅右侧,坐在车里并不能看到全景,更看不到台上的新人,但她能看到宴厅里觥筹交错的场景。

    喜酒一定是香甜的,她想。

    雪还在飘飘洒洒地落着,周淙胸口发紧,只觉得没着没落得难受,车子似乎变成了一个密闭空间,瞧不见天日,空气愈加稀薄,让她喘不上气来。

    她推门下车,踩着花坛边上厚厚的雪站在保安岗亭的后面摸出黄莺给她的烟,安安静静地抽了一支后,连同烟盒和打火机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值得。

    不值得为了她作践自己。

    酒店里有人出来,见她这副冻得发白的死人脸都免不了多看两眼,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神经病,重新坐回车上。

    车里没开暖气,手脚冰凉得发木,可都没有心冷得厉害,又疼又僵,连跳动都带着股殊死一搏的劲儿。

    周淙眉目愣怔地盯着酒店的玻璃幕墙看,愈发觉得自己可笑,她画这个句号有什么用呢?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驱车四百里来送女朋友,哦不前女友出嫁?

    温且寒到底是什么居心要选在12月26日结婚?

    她明明知道,这是明流欢的忌日。

    选在这个日子是在嘲笑她的天真?还是让她记住这世上没有人会爱她,除了明流欢,可是明流欢已经死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温且寒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周淙靠在椅背上急促地气喘起来,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不知从哪里摸到一片湿漉漉的肌肤,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上一个春节的时候明明一切都还很好,父母外公外婆都很喜欢温且寒,她们窝在她房间里拱着脑袋凑在一处聊天,温且寒双眼亮晶晶的好比天上的星星,满满的都是满足和向往,夜里拥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周淙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她说“我这个人一根筋,你要跟我好就得一辈子跟我好,不许半路逃跑”,温且寒那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跑,明明是我怕你半路跑掉”。

    这个春节还没到呢,温且寒背着她披上嫁纱做了别人的新娘。

    周淙待在车里腰背酸疼得几乎坐不住,脑子抑制不住地走马灯一样地跑过温且寒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会儿是温且寒骨折后上门蹭饭,洗澡的时候勾引她。

    一会儿是她托举着温且寒拉单杠做引体向上,温且寒气鼓鼓地说“世路役役,最易没溺”这话对她没用,她个看法条的人最会算计,不会轻易迷失自我。

    一会儿是温且寒站在梳妆台和衣柜面前,看着明流欢对那些遗物,跟她说“我不嫉妒流欢姐,我只需要你心里的一个小角落就可以了”。

    一会儿是她听着halo那首歌,在氤氲如梦的灯影下望见温且寒神采飞扬的鲜活模样。

    一会儿是她在昏暗的客厅里看电影,毯子里裹着睡着了的小朋友。

    一会儿是麻烦精在厨房里猴在她背上说我是姐姐的人工小智障。

    一会儿是两个人骑着电动车在五月的风里唱着在树上唱歌。

    一会儿是她们缠在一起夜半纵情……

    心里仿佛结了冰,又似乎被重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凿开,凿裂了、敲散了、碾碎了,每一个碎片都在流血,每一粒碎渣都在叫嚣着疼痛。

    周淙浑浑噩噩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间一点半,婚礼早就成了吧,礼成之后,人家就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了,她还在抱着什么虚无缥缈的幻想呢?

    该走了,可又有点不甘心。

    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周淙死命地掐着自己的虎口,发觉自己真是可笑到可悲、可怜又可恨。笑自己愚蠢,被一个小姑娘玩/弄至此;悲自己眼瞎心盲地掉进同一个坑里;怜自己茕茕孑立一身孤独;恨自己痴傻又没种。

    电话突然在静寂的车厢里响起,周淙清清嗓子接起来,明岁南问她在不在家。周淙撒谎在出差,明岁南很遗憾地说她带了未婚妻一起来给流欢扫墓,自然也想见见她的。周淙也只能说一声遗憾,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见也是一样的。

    午后三点十五分,小夫妻挎着手臂从酒店里出来,该是送完客要回自己家了。周淙眼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一辆车前,她鬼使神差地打开门下车,往前走了两步后又退回原处,隔着大半个停车场,静静地望着那两个身影。

    小夫妻似有所感,新娘子弓腰进车时,突然支起身子往后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周淙浑身的血似乎都褪尽了,双脚如同被钉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勾起唇角笑了笑,继而云淡风轻地朝着温且寒挥了挥手,然后钻进车里,稳稳地驶出了停车场。

    温且寒愣在原地,手被梁仲远死死地扣着,没有追上来。

    周淙在后视镜里望着那逐渐消失的人影,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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