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吾妻择良婿: 19、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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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呀,你到底去了哪?”

    这可不是他多管闲事,若这丫头日后做出什么辱没门楣的事。旁人只会说这是沈家门风不正。那他岂能不管?

    青岚咬了咬唇:“……去了家里的铺子。”

    沈茂压根不信,见刘管事经过,招手叫他过来。

    “你管着弟妹的陪嫁铺子,你家小姐近日去过那里没?”

    刘管事弓着腰,瞧了瞧沈茂又瞧了瞧青岚,看上去欲言又止。

    沈茂见状,已经确信这其中问题严重:“刘管事,你是我们家的老人了,三弟当年离家谁都没带,只带着你,足见对你的信任。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小姐这几日都往哪里跑?”

    “小姐......”刘管事为难得眉头蹙成一团。一旁的青岚乞求地看了他一眼,把身前的粗麻都抓出了褶子。

    沈茂气得一跺脚,指着刘管事的鼻子,声色俱厉:“你是不是看三弟跟我们分家,就不把我这个大爷放在眼里了?那我问你,这丫头没爹没娘的,我不管教,谁来管教?她若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你对我三弟如何交代?”

    刘管事似是被他吓着了,扑通跪到地上:“大爷息怒,小姐她是去......去给老爷上坟了。”

    青岚似是被戳到了痛处,脚下一软跌坐到地上,用帕子蒙着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沈茂脑袋有些发懵,他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么回事,方才骂人的锐气呼啦挫下去一大截:“……那,那你何必瞒着?”他口气立时软了下来。

    昨日到得晚,他怕那里阴气重,便没有去。

    “……”

    青岚已然是浑身战栗,泣不成声,真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刘管事连连摇头:“小人早就劝过小姐,小姐是个姑娘家,不该总去那阴气重的地方。何况外面早有传言说小姐命硬,那更该在意些。可小姐不听劝,隔个两日就要去看看老爷。小人也只好帮小姐瞒着……”

    沈茂心头一颤,可不是么,三弟走得那么突然,她一个小孩子家肯定难以承受。他这个做长辈的也真是,也没问清楚就把人家一通数落,又是揭疮疤,又是说她什么伤风败俗、丢人现眼之类的,啧啧。

    “......岚姐儿,你先起来,”他一张老脸直发烫,方才还嫌人家不懂事,现在尴尬的是他了,“你虽是孝顺,可那坟地里也不好常去。”

    青岚这才稍稍收了声,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就着他扶她站起来:“其实侄女也只是爹爹托梦来的时候才去。不去的话,心里总不踏实。”

    沈茂看着乖巧懂事的侄女点点头,不觉间也红了眼眶。

    “你说的我明白,你至少还给他送终了,我可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母亲听说三弟走了,哭得昏过去,醒了就交代我一定要把三弟带回去,葬到祖坟里。可你们这不声不响地把他埋了,让我如何是好?”

    青岚听出他声音里的苍凉,他口气虽缓和了些,但也一定是怨她的。

    祖父去世后,她曾随父亲回过京师,见过这位大伯父。在她的印象里,他在祖家是说一不二的,如今他已官至三品,想必更有过之。她与庆安虽然名义上与祖家脱了干系,在他眼里却仍是祖家子孙,一切还得按祖家的规矩来。

    她又啜泣了几声,才道:“是侄女的不是,侄女原也想再多留爹爹几日,只是爹爹对于身后事早有交代,侄女不敢违抗。”

    沈茂一怔:“三弟有交代……什么交代?”

    青岚便请他稍等片刻,自己去取东西。功夫不大,她带回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盖子抽出来,里面躺着一张字条。

    沈茂冷着脸将那字条展开,看墨迹、纸色,应是多年前留下的。其中内容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立字据的人是沈望。他说死后要与亡妻合葬于一处,交代子女在他百年之后将他速速入土,以免节外生枝。

    沈茂的目光凝在那落款上,捏着字条的手微微地发抖。

    近些年他与三弟也多次通过书信,这字条上的一撇一捺的确是出自三弟……

    刘管事立在一旁,偷偷看了一眼青岚。青岚却在觑着沈茂变幻的神色。

    “这是娘走的那一年,爹爹立下的字据,”她轻声道,“侄女虽不知爹爹为何如此,却也只能遵从。那时爹爹新丧,侄女着了慌,家里人手又不够,故而给大伯父报丧报得迟了,全怪侄女做事不周。”

    沈茂垂眸不看她,只捏着那张字条坐到了廊下,良久才把字条交还给她。

    “你不知,我却是知道的……三弟一定还在怨我们,他这是死都不肯回家了。”

    他的声音越发凄凉,说到后来已经带了哭腔。

    青岚发觉他眼底泛了红,嘴角还隐隐地抽搐着,心里竟有些动容。

    父亲很少提祖家的事,所以她也并不了解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但大伯父看上去和父亲很相像。也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五官深邃如刀刻。只是父亲的鬓角乌亮利落,他的鬓角却已生出些华发。

    他们到底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她虽有她的不得已,但这样骗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爹爹生前常说大伯父是最疼他的,”她小步子蹭到沈茂身旁,尽量不显出跛脚来,“他立这个字据一定只是一时之气,心里肯定还是念着大伯父和祖母的好的。”

    沈茂闻言,拿帕子揩了揩眼角,才抬头细观面前这个侄女。

    她一身斩衰穿得齐整,神情很是认真,漆黑的眸子带着点点星火,和三弟看人的样子一般无二。

    明明就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些传闻想来是有不少造谣的成分。

    “罢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既然三弟已经入土,我也不再惊动他。我此次来,还有一事,就是带你和庆安回去。早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们还需要在长辈身边得些教养,不能就这样留在蓟州。”

    这话问到青岚的心坎里了。她所料不错,祖家还是想让她们姐弟认祖归宗的,她也就是思虑着这事才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大伯父虚与委蛇。

    此事她早同庆安商量过。她这个散漫人,求的是逍遥自在,自然不愿寄人篱下,可她身为长姐,总得为弟弟的前程考虑。

    庆安读书颇有天赋,只是困于军籍,无法科考。前日师父传信说,据京里的消息,不日将会有圣旨颁下,恩准她和庆安脱离军籍。自此庆安的仕途便再无阻挡,更应该努力读书。而祖家族学里,有位教出过不少进士、举人的梁大儒,庆安若能得他指点,必定大有进益。

    况且,他日后若真做了官,大伯父还能给他些帮衬。而她们若是拒绝了大伯父,也不知日后大伯父会否仗着手中权势为难庆安。

    境况如此,即便她日后真能将父亲找回来,他一定也会体谅她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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