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难追: 79、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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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颌被重重制住, 她被迫仰了头。

    对望的瞬间,他眼中寒意讥讽冻住。

    明明被算计的人是他,可为什么他心中除了屈辱,竟总是忍不住要升起莫名的怅然。

    半面浅淡胎痕下, 这张温婉柔丽的面容间, 又是哪里来的这般深重的偏执。

    她似是全然不怕自个儿, 被困的这些日子以来,无论他先前有过怎样危险的胁迫, 她都浑不在意,一双眼始终缱绻庆幸对望着他。

    与其说是缱绻,更不若说是痴狂偏执。

    脚下链条清响,段征忽然尝试着低下头去,唇齿几乎相贴着, 沉沉嗓音语调温柔地唤了记:

    “阿姐…”

    近在咫尺的凤目立时便睁大了, 唇角不受控制得上下颤了颤, 便同他的碰在了一处。

    却见男人舔了舔唇,松开手倒退了步, 仰头朗声大笑起来。

    一面大笑, 一面得逞般带了恶意地喘着:“这么卑微的吗, 想不到我搏了一世的命, 到头来竟只要对个丑丫头喊声‘阿姐’, 就能……”

    偶然一瞥见, 后头愤懑调笑的话便尽数哽在嗓子里。

    但见对面人眉目几转, 而后决堤了似的,深深拢作浅褶。

    那浅褶里, 似蕴了几世几劫渡不完的苦厄, 一双眼悲怆出神地看着他, 却又似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久远难寻的故人。

    清泪无声纷落。段征蓦然收笑,只觉着那几滴泪落在自己心口里一样,烫得厉害。

    时日愈长,这种触动便越频繁。

    初时被囚,他觉着自己像一场笑话,只一心想着东山再起。

    他不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与他重金延医调理身体,同他日日相伴诉情,他都只是戒备着毫不入心。

    他一直在等,这个女人露出真面目的一刻。

    一直等到了今日大婚,他才开始转变。

    其实在她方才进来之前,他便已经偏向于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的那种可能。

    堂堂俞家主事,外人看不清,他却觉着,是俨然有些失心疯了。

    “我没有一字欺瞒于你。”赵冉冉落寞垂眸,指尖缓缓轻按去妆上残泪,仰头笑着去与他整理喜袍,“小征,你听话些,晚些时候我带你见几个人。”

    、

    闹纷纷一场宴罢,越过人语喧阗的庭院寂静处,有王宫里使节来报,只说明国宫里来观礼的大人们皆已回了,明国皇帝亦收回了婚书,只叫俞家放心。

    赵冉冉礼数周全地说了些场面话,待那使节再问:“陛下有话,‘吾妹若归,兄长会在京师旧邸扫园相待。’…姑娘可有话相赠?”

    只是略顿了片刻,她莞尔摇首:“无他,但愿陛下安康长乐。”

    表兄助白松攻灭旧楚,又篡夺大鼎一举统摄下兵燹纷乱了数载的南北各处。这一项伟业,她早在年前就知晓了。

    落魄寒门,一朝翻覆乾坤,千百年来几人。

    只是她未曾料到,因俞家在吕宋声势日隆,那人探知消息,竟会遣使来下婚书。

    也不知他只是一时兴起,亦或是明国才定,几无海运的缘故,赵冉冉凭着同公主的交情,只是推了一回,对方也就未再强求了。

    送走了使节,她朝身后几人笑着招了招手。领头一人身形健硕,龙行虎步地带着人过来,只淡淡同她颔首示意,面上并无几分好颜色。

    “阎大哥,这两年明国海事紧了许多,你这次回来,先多歇些时日,往后…索性莫亲自朝北边跑了。霍丫头呢,怎的还记着仇么”

    “劳您费神,小蓉…月份有些大了,我让她留岛上养胎。生丝的事,大掌柜昨儿就来商议过,也说暂停了北边的货运,该去别地开园种桑……”

    两个人正一面议事一面朝主院走时,藤树阴影里,忽而走出一人。

    见了他,阎越山本能地眯了眼手按刀柄,及至赵冉冉热络地奔向对方后,他才哂然失笑,意识到自己离那战场已是经年,遂大剌剌地朝赵冉冉支应了句,便阔步领着人朝内院去了。

    “我恰去闽地巡查,陛下才着我来送些东西。”吕宋同明国并不算交好,薛稷连夜就要赶回,此刻虽有心叙旧,亦只是叹笑一声,击掌令从人过来:“陛下已立四妃十二嫔,只后位还空着。”

    他将一把七弦抱到她怀里,又从衣袖里摸出一方锦盒,一并递了过去。

    “若愚弟未记错,段将军祭年三年不满,姐姐就同新人永结白首之契,好生薄情啊。”

    薛稷有些微微发福,圆脸上一双眼灵动,眼风倏然朝两旁从人飘了记,将那‘薄情’二字说得风致有趣,其刻薄好事的模样,竟同戚氏像了个九成。

    陈年旧事顷刻涌入脑海,她忙用力眨了两下酸涩眼睛,可她明白他的意思。

    当着几个随从的面,她先打开了那方锦盒,将一沓信笺拿了出来,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都未曾有片刻迟疑的,两步走到庭院里的一座莲花石灯旁,扬手就把信笺尽数丢了进去。

    将空盒递给两个面有异色的宦官,朝他们客气道:“这木盒用料珍贵,烦请两位大人带回。”

    而后她又掀开那水墨江山图包裹着的七弦。

    古朴素雅的琴声温润,一股子木香扑来,里头裹着的,正是她九年前托人走遍江南,觅来的那一把枯木。

    百年前的纹饰工艺,弦音若龙吟,尤是散音空鸣之际,似太古遗韵。

    这把琴,委实难得。

    这么多年来,她都未再有这样的机缘。

    略一沉吟,她还是决意留下此琴。

    摸索着去琴头凤眼处,果然触到了一个织锦荷包,正如她当年赠琴时,在此处置入的银票。

    荷包里,藏了半块墨玉玉珏,原是一对的,五年前她将一半掷还了他,如今却又被用作信物送了回来。

    “回去多谢你们陛下。”她将荷包递回去,低头抱琴来回查看,泰然道:“多谢他物归原主,也算了我平生一撼。”

    说罢,她好生将琴重包了起来,引着薛稷就要再多留他一晚,只是不知为甚,他并不肯留,只又道了两句贺喜的场面话,便躬身告辞离去。

    庭院里拂来一阵潮热的夜风,有蝉鸣喳喳,赵冉冉抬手按了下额间薄汗,亦只好目送他,而后径自朝内行去。

    在她转身之后,却未留意长廊深处,有一人缓步行至薛稷身旁,夜风拂过他空着的半边衣袖,接了薛稷交回的玉珏,视线却始终盯着女子渐远的后背。

    直到那如火红衣蹩过庭院转角,他眼中的光芒倏然淡了,扬眉环顾了一圈周遭:“吕宋这处四季酷热,实非长安之地。不必待明日了,今夜便启程罢。”

    、

    朝外间随手搁放了名琴,夜风实在潮热的很,赵冉冉后背都有了些湿意,思巧正迎面过来,要与她擦手净面。

    顾忌着阎越山还未出来,她只用丝帕随意按了下额角,便放轻手足朝里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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