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鲜十八吃: 23、廿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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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皮在船头,董寄辞在船尾,林昭捧着一锅粥两边为难。

    船行数十天,接头的那个船家什么都没有问,把他们悄悄送出了城。到了一处沙洲上,指了另一艘小船,意思是剩下的路要他们自己走了。

    船上没有多少好东西,全靠着临走时船家和蒋成苍匆匆丢上船的几袋干粮。虽然倒也不至于饿死,但啃了几天干粮之后,三人都有些抗拒了。

    黑皮和董寄辞并不会捕鱼,林昭用淘米洗菜的竹篓偶尔能捞上来几只塞牙的小鱼,看着便可怜,可是似乎董寄辞对待林昭,总是有着某种格外的乐观与豁达。

    “古人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贵且快意。”小狐狸用筷子指着那鱼,笑眯眯的:“我见此鱼,就如同吃了昭昭做的江鲜大餐,比去酒楼里吃的什劳子的花样都要美味。”

    “吃得好唱得好。”林昭也笑,“要是有天,我做了酒楼的老板娘,我就要你坐在门口替我吆喝!”

    “卓文君当垆卖酒,我也卖得。”小狐狸眯了眼,似是思绪已经飘向了那遥远且温馨的未来,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就坐酒楼下弹琴吟诗,引得那些小姑娘都来看我。我说不行不行,鄙人已有爱妻,在厨房手持两尺厨刀砍鱼头,砍得那叫一个血光四溅……”

    林昭揪住了他的耳朵,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什么小姑娘!你倒是想得美。”

    白粥被煮得软烂,林昭怕他们吃不饱,又把那几块硬得可以防身的烧饼撕碎了,煮在粥里——烧饼上的芝麻虽少,被煮出一股醉人的浓香;小麦面淡淡的咸味被煮进了粥里,米粥之下,偶然翻上来几片被煮烂了的金黄酥皮……

    蒋成苍临走时,偷偷塞了一碗猪油给她,这样珍贵的东西林昭家是很少吃的,只有过生日时才能见到。她狠狠心还是挖了一勺丢进了粥里,撒上一些盐。

    她是抱着此去便再也不会回去的决心和董寄辞走的,似乎这样的决断,使她大方了许多,有种及时享乐的意味。

    董寄辞和那黑皮假和尚各自沉默,也不说话与争吵,默默地往雍州方向去,轮流执篙划船倒是默契,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和平。

    可是林昭还是因为那天黑皮的威胁而心有余悸。

    黑皮矮,壮,眼睛青白分明,眼角微微的下垂,鼻头圆润,像只气势汹汹的矮脚狮子狗。如今的他和庙里那副笑面迎人的和气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自从上船以来,他一直坐在船尾洗手,似乎怎么也洗不干净,洗的一双手都发白。

    “我来喊他过来。”董寄辞明白她害怕,安慰道:“黑皮不是坏人……至少不会伤害我们的性命。”

    “寄辞……那可是杀人犯啊!”林昭悄悄地说,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很小了。黑皮就坐在不远处洗手,林昭的担心一清二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昭昭觉得什么是杀人犯呢?”董寄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严肃,“如果杀的是坏人呢?”

    林昭揪着他的衣角,见着黑皮还往自己这里看,心里发怵,悄悄把脸藏在他衣服后面。董寄辞见状,也不再强行解释,静静地把她抱在怀里,一起看着船边穿行的杨柳,和水影中被木浆拨乱的浓如墨的树荫。

    有时候争论或是解释都是苍白的,董寄辞并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更没有与恋人辩论出个是非的偏执。

    他或许没有那么懂怎么去讨女孩子欢心,但却能在恰好的时候给林昭一个温暖的拥抱。

    “所有害怕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诚恳,不带玩笑的意味,气息吹向林昭耳边的碎发,撩的人耳侧痒痒的。

    董寄辞把那碗白粥往犯了杀戒的假和尚面前一放,自己已经等不及开始动筷喝起了自己的那碗。

    一小勺雪白的猪油被滚烫的白粥包裹着,在热烈的米浆中逐渐化开,变成一颗一颗淡黄如琥珀的油滴,缓缓地从碗的底部沿着碗边爬上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船上要是有几片青菜、或是荠菜那更是鲜上加鲜,但寻常逃难时做饭哪里能有那么讲究。

    倘若说这碗平淡的白粥里有文章,那猪油是若有如无、厚重却不嫌油腻的底调,而盐是灵魂。

    董寄辞觉得林昭是有才气的,他和她讲过的诗文与典故,一字一句都能被清晰的记下。这些才气,因为贫穷和时代的限制无法在文章中浮现,也能从一碗平常无比的粥里体现出来。

    她所做的每一餐,都让人能感觉到她的郑重与热情。

    黑皮大大咧咧地往船板上一坐,看见那两人像是有什么引力似的,隔三差五便要贴在一起,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桌子上已经多了一碗白粥,一碟杂鱼,自己又觉得好笑,拿起旁边的小陶罐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刚入口,却发现一点酒味都没有,带着沁凉的腥。

    “这是从江心取来的水,用来泡茶的。”林昭见他郁闷的脸色,好心地解释到:“寄辞之前给我念过一本书,说用江中心月光照过的江水来煮茶,能喝出来月亮的味道。”

    董寄辞闷笑了一声,心想这些文人骚客写的胡话怎么也记下了。

    但见林昭疑惑地看向自己,他连忙装作很正经的样子,帮腔道:“这就是黑皮你不懂了,月江水煮茶出自本草……”

    “什么草不草的,听见你说这些我就牙酸……给我来点酒。”黑皮冷冷地说,见两人端着饭菜靠近了些,他向后又退了几步,仿佛在刻意与两人保持着距离。

    “嗳,你就是太俗。”小狐狸仰着脸,任由清亮的月光流淌在他的面颊上,笑得轻狂得意,仿佛借着这月光他又变得无忧无虑了:“月自醉我何须酒,风来赴我不须友……我和昭昭与你不同,我们就不是俗人。”

    “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大诗人大文豪,还要偷东西为生的。”黑皮冷笑道。

    他这句噎得小狐狸心里发慌,董寄辞脸色的光彩一下子暗淡了,擦了擦手示意自己已经吃完,灰溜溜地要回船舱里。

    其实黑皮年纪应该和林昭差不多大,还未发育变粗的嗓音,脆脆的润润的。林昭听他讲话,总觉得有着某种异样的亲切。

    “小姑娘,你别被这家伙满嘴的胡话骗得团团转。”黑皮指着董寄辞,似是很不屑的:“他,在我们屋子里是最会骗人的一个。”

    林昭渐渐放下了警惕,毕竟她太好奇董寄辞闭口不谈的那半年,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你……”可是她又觉得雪董寄辞那样喊对方绰号“黑皮”似乎很不礼貌,黑皮看出了她的迟疑。

    “我的名字是雪芽,没有姓。”对方用那江水沾了沾,用江水在木头下一笔一划地写下来:“不过,并不知道是草字头的芽,还是悬崖的崖……亦或者是天涯的崖?许久都没有人来叫我这个名字了……”

    “你不是说这名字太女气了,不许我们喊吗?”船舱里半卧着的小狐狸毫不留情地拆台,明显是记着刚刚的仇。

    “林姑娘可以喊,我乐意。”雪芽面无表情地回怼道。

    “雪芽我为求阳羡,乳水君应饷惠山……拿一个茶名来糊弄我家昭昭,也好意思骂我骗子。”董寄辞掀起帘子,作势要拉着林昭进来:“一窝子的老小狐狸,谁又比谁干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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