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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YFWAJI.com提供的《[三国]炎兴元年》 4、乙丑(第1/3页)
谈起卫将军姜维这场大捷,就不得不从季汉建国之初讲起。
几百年前,在这片大地上建立起了一个以天为德,以汉为名的王朝。那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它的疆土向北到达冰雪覆盖的寒土,向南到达夷人居住的交趾,太阳在它东边广袤无垠的大海中升起,沉入比巍峨的祁山还要以西的荒漠。在它最鼎盛的时候,龟兹、于阗等西域诸国,东边的高句丽,哪怕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也心甘情愿的接受印玺与绶带,向大汉俯首称臣。这片最早沐浴在阳光下的土地上,富丽崇华的宫室连绵于黄河之畔,动辄千金万金的豪奢不胜枚举,车马、衣裘、园林、丝竹,皆竞修饰,不知其极。当看到大汉的战旗高插于匈奴王庭,看到长安雒阳的车水马龙,看到天下郡国齐诵先贤之学的盛景,就算五德有终始,水火有继时,又有谁会相信谶纬中那些玄之又玄的话,相信汉家天命真的会有终结的一天。
可即便是与天同德的太阳,亦躲不开沉落的命运。约是五十多年前,汉宫高瓦琉璃折射出的耀眼光芒,再也无法遮住阴暗处野蛮生长的蠹虫,积压许久的沉疴在一次次阴谋权斗中彻底爆发,那砍向外戚、砍向宦官、砍向士人的刀,杀尽了忠奸,也磨尽了大汉仅存的气数。黄巾一举,董卓焚宮,诸侯并起,说来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泱泱大汉,已名存实亡。
但不是所有人都肯接受这个结局。有一个人,号称是天皇贵胄之苗裔,实则幼年丧父,家徒四壁。在北边的曹操以皇帝为傀儡,东边的孙氏视忠汉为迂谈,人人都觉得该改朝换代时,他却坚信炎汉必有匡复的一日。他靠着与母亲织席贩履长大,离家读了几年书,打了几场仗,结交了几位生死与共的兄弟,遇到了五百年才有的命世之才,虽然起起伏伏,几经波折,终究还是占下了一州之地。而在他病逝之后,承受遗命的汉臣,也的确在北边曹氏行篡逆之举后,辅佐他的儿子登上帝位,重续起汉家庙宇的香火。
这个人就是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而那位汉臣,正是季汉唯一的丞相,忠武侯诸葛亮。
虽然宫室不及汉宫之崇丽,都城难比雒阳之繁华,但无论如何,它仍旧被赋予了“汉”的旧名。而自伊始之时,季汉的建立只忠诚于唯一的目的:
匡扶汉室,还于旧都。
于从小长在南土的诸葛瞻而言,益州就是汉室,成都就是雒阳。但他的父亲,叔叔伯伯,还有那些与魏贼浴血奋战的将士所追寻的,定然不是这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而是那曾经光耀神州,四夷俯首的泱泱大汉。
为了这一点,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不是在带兵北伐,就是在筹备北伐。而在父亲病逝后,虽然蒋琬与费祎皆不再轻起战火,但仍时时刻刻将“讨贼”牢记心间。而当姜维来到季汉,凭借军功一步步成为卫将军时,北伐再一次从口号变成了现实,又在今时,从豪赌变为了胜利。
天下十三州,魏贼占九州半,汉却仅独占其一。故而在诸葛亮去世后,季汉再没能从曹魏手中占得便宜,朝中甚至一度人心惶惶,认为曹魏只要举兵来攻,季汉根本不堪一击,倒不如早些投降,保全性命。
季汉等这场胜利,已经等的太久了。
大军在上元节这一天到达成都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锦官城。到了这一日,天色尚且蒙蒙亮时,街道上已聚满了百姓,激动而兴奋的准备迎接将荣光重新带给季汉的战神。在其中,就有戴着斗笠,小心隐藏身份的诸葛瞻。
诸葛亮执政多年,治汉有方,故而诸葛氏在季汉的名望,几乎与皇室不相上下。百姓们爱屋及乌,对他这位诸葛小公子,亦是疼爱有加。城北的阿婆会在他路过时强行塞给他一包桂花糕,城南卖酒卖酱的店家死活都不肯收他的钱,都说多亏了武侯成都才能有今日的安居乐业。再加上不知是何缘故,朝中一颁布德政,百姓便夸赞诸葛大公子宽厚仁德,城中一有人做好事,百姓就会认为是诸葛小公子在行侠仗义,导致诸葛瞻有时走在街上,都会碰到有人强拉住他的手道谢,再从兄长念及父亲……几次三番之后,诸葛瞻终于学乖了,在成都要不然就少出门,要不然就戴上斗笠掩人耳目。虽说成都作此打扮的人也不多见,但总比诸葛小公子引起的关注要小的太多。
此时,成都的长街两旁站满了翘首以待的百姓。诸葛瞻一手护着斗笠,一边往人群前面挤。寒冬时节,竟硬生生累出汗来。终于,他挤过最后一个人,来到最前面一排,和其他人一样,向城门口张望。随着日头逐渐偏西,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甚至一度压过了百姓的喧闹。
六年了。他已经整整六年,没有见过伯约哥哥了。
第一次见到姜维,是诸葛瞻过生日的时候。那时,父亲第一次带兵北伐结束后,难得如约赶回了成都,为他庆贺生辰。当时跟在父亲身边一起回到丞相府的人,就是姜维。他还清晰的记得,那时,他一头扎到父亲怀里,再抬头时,便看到了一个英俊却陌生的大哥哥。大哥哥一身戎装,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战场的煞气。可,或许是那年院中桃花开得太好,或许是那月光太过温柔,他竟没有一丝对陌生人的害怕,而是立即从父亲怀里跑到大哥哥面前,拉着人的手开心的喊哥哥好。
不可灯下观玉,月下观人。多年后,诸葛瞻才听闻这一告诫,可为时已晚。这辈子,他恐怕都难以忘掉彼时月色清辉下,落英在年轻的将军身侧纷飞时,一瞬的怦然心动。
尚且年幼的他,机敏的发现了,姜维的紧张。
他想要安慰大哥哥。
当他握住姜维的手时,他明显感觉到人身体僵了一下,仿佛是对自己这样亲近的不安,又好像对自己的感激。接着,他听到父亲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看来阿瞻很喜欢伯约,那以后阿瞻的武艺便交给你了。”
自那之后,诸葛瞻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姜维。他不喜欢什么剑法枪法,对行军打仗也没什么兴趣,但由于害怕父亲责怪姜维不用心,他甚至能顶着烈日练好几个时辰的剑。后来,他发现父亲待姜维极好,从未有半句责怪,便开始偷偷拉着姜维溜出府,去街上买天南地北的奇玩,买城北阿婆的桂花糕,去河边跟着百姓一起放花灯,甚至跑到里肆喝父亲与兄长都不许他饮的烈酒。
姜维从来都不会拒绝他,哪怕陪他跑整整一天,都不会有一句怨言,父亲兄长那边,只要自己说句软话他就会为自己尽力遮掩,虽然不善言辞如他谎撒得是那样生硬,轻而易举就会被无所不知的父亲戳穿。诸葛瞻从来都不担心喝醉,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姜维一定会护在他身侧,抱起醉醺醺的他回家。
无比温柔,永远不会撒谎的大哥哥,是诸葛瞻童年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之一。
后来,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好像是几年之后的那一次北伐。在一个冰寒刺骨的冬日,大军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成都,却是全军缟素,诸葛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留在千里之外的汉中,再也不会回家。也是在那之后,姜维眉总是蹙着,再不会因为别人的玩笑局促不安,哪怕他将剑法练得无一差错,将书背得滚瓜烂熟,姜维也不会再揉着他的头,笑着夸奖他了。
在那之后的几年,姜维开始单独带兵四处打仗,或是讨伐山贼,或是镇压叛乱的边郡,诸葛瞻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每一次见面时,他都能收到姜维为他带回的礼物;每一年的生辰,姜维也不会错过,仍会陪着他大半夜瞒着兄长和府中的仆从,跑到河边放灯许下这一年的心愿。诸葛瞻隐约能够感觉到,父亲的逝世像是启开了一个筏子,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但即便如此,姜维仍旧是,或者说努力是,那个将他疼到骨子里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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