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 53、栖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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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松雨第一次遇见诸青,是在元化十年的秋天。
    当?时他将将十七岁,初来长安,去参加一场相识士子?举办的诗会。
    来长安这一年,类似的诗会他参加了不少,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新?鲜感。?日他本不想来,但诗会的举办者是梅简,当?朝宰相的侄子?,请帖已在手上,他不能不给面子?。
    诗会选在栖云楼,栖云楼建在渭水边,有十分风雅精致的楼台。正?值秋天,在这天高云淡的凉爽时候,同友人登台赋诗、斗酒唱和?,既舒适又风雅。
    他却知道,梅简选在这栖云楼,并不只图这份风雅。除了渭水边上的临风台,栖云楼的另一特色,是它?还是长安最大的教坊所在。元化开年以?来,圣人召大批优秀艺人入宫,流落在外的歌姬讴者,便自发地聚集在了各大酒楼戏院。而栖云楼的歌女,均是其中佼佼。
    苏松雨登上栖云楼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同窗,见到?他来了,都纷纷上前见礼寒暄,聊谁上个?月所作的诗文受了谁赏识,谁去了某前辈家?拜访又被其女儿青睐,一派欢声笑语。
    有不熟的士子?凑近来,称其听闻某家?的小姐外出拜佛,在白龙寺偶遇了苏士子?,回?去后芳心悸动,魂不守舍,小半个?月瘦了一圈,更央着?父母,说非苏松雨不嫁……
    话说到?这里,众人皆是起哄,投向苏松雨的眼神中,艳羡者有之,揶揄者有之,敌意者有之,更有人嚷嚷着?要他自请三杯。
    苏松雨已经习惯了众多各色的眼神,他只是笑着?摆手,说风语流言,不足为信。
    某士子?又道,?小姐的父母一向宠溺女儿,真的去打听了苏士子?的身世人品,这一打听下来,十分满意,只等着?过?两年苏士子?高中了,便联系苏士子?远在姑苏的家?长交流事宜。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哗然,有人笑道:“这家?忒没眼力,以?苏兄之才,檀宫折桂不过?轻而易举,若真拖着?等到?高中之时再谈,哪还轮得到?他们!”
    “此话不差,苏兄才华如此,又仪表堂堂,尚书之女也配得。”
    于是道喜声有,称赞声又有,先前透露出秘辛的士子?凑上来,大力拍抚了苏松雨的肩:“静笃兄前途无量,眼看?着?功名到?手,娇妻在怀,富贵之时,可别忘了我等!”
    听上去是勉励的话,但他的眼神语气中却只有暧昧,即使在此之前,苏松雨同他并不相熟络,甚至连话也未曾多说过?几句。
    苏松雨没有拒绝这份莫名的熟络,他笑着?谦让了几句,让气氛始终维持着?轻松愉快。他主动引起话题的时候不多,但应对这些世故起来也算从容。元化十年的苏松雨对这一切尚有忍耐心。
    酒过?三巡,诗也作了几轮。在这等诗会上作的诗,并不配他花太多精力去遣词造句、铺陈韵脚。只需略微思索,他便能写出同窗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的绝妙句子?。
    更何况,诗文的好坏,他们实际上并不是十分在意,无论他是草草应对还是灵光偶得,换来的只有“苏兄妙对”“实在是高”。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在京中士子?圈内的确有不错的名声,更因为他的父亲是苏州知州。
    酒喝得多了,气氛也逐渐热烈,此次诗会的主人梅简扫视四周,见时机已到?,便示意众人安静,而后轻拍了两下手。
    苏松雨只在心里想,果然。
    掌音刚落,两边的纱帘被掀开,一众女子?鱼贯而入,皆是雪肤花貌,身姿婀娜,她们的裙袂带进?一阵香风。
    为首的女子?朝着?众人深鞠一躬,贴身的软纱勾勒出其曼妙的曲线,而后她轻摆柳腰,在乐声中,领着?其余女子?跳起舞来。
    一时间如群芳摇曳,流蝶翩跹,栖云楼的歌女舞姬果真顶尖,无论样貌还是技艺,皆是别处怎么也比不过?的,难怪栖云楼建成不过?二十年,已经是长安名头最响的销金窟。
    她们跳的是胡旋舞,来自西?域的舞种,以?热情奔放,动作大胆著称。配的乐器自然也是胡琴琵琶羯鼓之类,节奏韵律相当?明快活泼。
    漫长的一曲终了,众美皆是衣裳微敞,香汗淋漓。苏松雨微微侧头,往周围看?去,众人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此时诗会也该到?最为精彩的部分,梅简起身,对士子?们笑道:“今天诗会的最后一首,以?栖云众美为题,对七言绝句,拔得头筹者——”
    他隔空点着?面前这群舞姬:“任选一美人相伴!诸兄,请吧——”
    一片哗然中,士子?们显然对这一彩头充满了斗志,纷纷磨墨操笔,准备大显身手了。
    苏松雨默默饮着?案上的酒,并不像旁人一般摩拳擦掌。他作诗向来不像他人,需要踱来踱去、冥思苦想一番,是以?并没有人觉得他格格不入。
    在这作诗的间隙,舞姬们悄悄退下去了,只留几名乐伶在厅堂中间奏乐,以?助众人诗兴,用?的还是先前?些乐器,胡琴琵琶与羌笛。
    此时他们弹的是《边城月》,一首戍边将士思念故园,渴望亲人的曲子?。这首曲子?放在这样的场合并不合时宜,但无人在意,他们的心神投入到?更要紧的事之中。
    苏松雨又喝了一盏酒,他听着?这缓而轻的琵琶声,突然觉得难以?忍受,他起身朝外走去。
    临走之时,他瞥见了先前朝他透露暧昧流言的士子?,这人正?在案台前遍寻枯肠,他目力极佳,不过?一眼,就?看?到?了摊开的纸张上已经写下的内容。
    “蕙兰相随喧众女,栖云去处满笙歌。”
    他微微一哂,又去看?了看?其他人的大作。
    “栖云宴下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疏帘半卷微灯处,簪髻乱抛人不起。”
    他不想再看?,掀开纱帘想离开这处花厅,却有酒意上头的士子?拉住他,他一回?头,酒气扑面而来。
    “苏兄!苏兄且听我这一句——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
    苏松雨扶住了此人将倒未倒的身形,他状似关切:“张兄醉了罢?今日梅兄出的题可是七言——”
    等他终于摆脱了花厅,来到?临风台的另外一边,已经又过?了一刻钟。
    临风台建在渭水边,是栖云楼最靠外的位置,地势够高,又临水而建。此时正?是秋天最好的时候,没有深秋的冷清萧条,没有初秋的闷热烦腻,天高云淡,惠风和?畅,凉爽而清新?。登临其上,很容易让人有旷达舒畅之意。
    但苏松雨怎么也旷达舒畅不起来,他已经十分后悔参加今日的所谓诗会。
    诗会变成酒会、或者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声色宴会,这本该在他意料之中,来长安这一年,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明知会是这样的局面,他依然来了,并且依然觉得不适。
    栖云去处满笙歌……芙蓉帐底奈君何……
    他品着?先前花厅中见到?的诗句,想到??首不合时宜的《边城月》,只觉得无聊至极。
    他不知道男人们对所谓芙蓉帐底的及笄小女的遐想从何而来、也不认为?疏帘半卷处的欢好有多少乐趣。?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的美人,她的泪是对良人的思念,还是因为恩客迟迟不来,对无定生活的恐惧?
    苏松雨站在栏杆边上,下边就?是波光粼粼的渭水,远处群青依稀可见,在这属于秋天的凉爽的风中,他的面上一派冷漠。
    花厅中的士子?,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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