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京华: 65、蜀道之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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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难得看太子顺眼一回,问完话又留她用了晚膳。
    宁妃也在,但皇帝不?大搭理?她,与晏朝之间?又芥蒂未消,见面开口也仅是些寒暄虚词,恐皇帝听了不?耐烦,便只沉默着不?发一言。
    “太子这次倒拎得清。”
    皇帝悠悠开口,意味不?明地说出来?这么一句。身?旁太监尝膳试毒过后?,正将那一道长命菜奉上前?,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随口道:“朕记得前?天、昨天都是这道菜,味道还淡。”
    他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将菜撤下去,转头看到太子停了箸,正要开口,却被?宁妃抢了先:“我看太子最近胃口不?大好?”
    晏朝语气温和,微微颔首:“劳娘娘挂心,儿臣只是吃饱了。”
    皇帝喝了一口粥,插进去一句话:“朕问过太医,她饮食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作息上不?大合宜。此刻怕是困了,没心思吃饭。”
    作息啊……她偏头望一望皇帝,略为费力地睁眼,像是强撑起精神,那抹倦意一闪而过,“掩藏”得恰到好处。面上一窘,回道:“儿臣不?困。”
    不?过她确实没想到皇帝会主动问冯京墨,幸而提前?是私下叮嘱过的。到现在她的嗜睡程度虽已日渐“加深”,皇帝问却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若当真是身?体有恙,及时叫太医医治。”皇帝半晌如是开口。心道贪睡归贪睡,并未见她有懒怠之处,便也罢了。
    “是。”
    撤了膳,宁妃告辞离开。皇帝的目光在门外仍停留一瞬,才?收回来?,将那半句话又续上:“……沈家合族罪无可恕,沈微算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又曾是你的伴读,朕还以为你会舍不?得他死。”
    “儿臣是舍不?得,”她呼吸顿了顿,顶着皇帝的凛凛目光,继续道,“国法难容,儿臣身?为储君,不?敢徇私。”
    “你明白就好。同样,朕命你监斩,你也应当明白朕的用意。”
    “是。川南积患数十年,想必并非仅有于处沣一个叛贼头目,地方也并非沈岳一人腐败,平叛肃查时或有漏网之鱼,甚至于其他各地心怀不?轨者,亦可借此次重惩以儆效尤,由儿臣亲自监斩,可显皇权之威严、朝廷之重视。”
    皇帝略略点头,起身?又回首:“随朕来?。”
    她应一声,跟着皇帝去了书房。因书房乃临时所?辟,其间?一应用物并未重新置办,而是由乾清宫直接迁挪过去,许多?博古架暂且空着,颇有几分陈修所?言的“简陋”之象。
    皇帝坐定后?的第一句话却是:“钦差及重犯将不?日同时抵京,三法司已准备妥当。此事不?宜拖延过久,需速战速决。太子这几日跟着几位阁老?,多?留心些。”
    “儿臣遵旨。”
    殿中宫人点了灯后?陆续退出去。其实依眼下时节,天暗得晚,一两盏灯足够。但皇帝仿佛向来?习惯了灯火辉煌,无论冬夏,入殿必是光明璀璨,即便就寝也要留些温和灯光才?能入眠。
    为此晏斐还特?意问过他:“皇祖父是怕伤眼睛吗?”皇帝搂着孙儿,笑意和蔼:“皇祖父怕黑。”
    晏朝回身?望一眼,瞥见孙善揣着把拂尘守在外头,随时待召。她目色稍稍一深,便又默默收回心绪。
    无意间?一屏息,恍惚嗅到殿中一缕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不?似胭脂般妖艳,也不?如花草般清幽,然而还未来?得及细嗅,那股旖旎诡异的气味已悄然消散。
    脑海中思索一圈,只觉得莫名熟悉,却又寻不?到出处。
    “巡按御史?黄益上书说,贡品被?劫一案查清了,雅州本地有富商牵扯其中,同山匪勾结以谋取暴利。那些山匪被?一网打尽以后?,对此供认不?讳。”
    晏朝仔细听着,心底隐有所?动,却不?知皇帝提及雅州贡品有何深意。
    她不?免想到,程家若现在被?查出来?,当即处置的话,那她筹谋多?日的计策必得重新思量了,然而也未听说李家有什么动静……
    皇帝却没了下文,只低头看着手?边的奏折。半晌才?继续道:“那一日你说于处沣谋反或有其他隐情,朕后?来?思量确有存疑之处。只是于处沣已死,任鲁在川南的动作又太过急猛,好些线索都勉强囫囵过去。朕想着先将定下来?的处理?了,其余的再?徐徐深查。”
    晏朝沉吟片刻,试探出声:“父皇所?言,是指沈家及其同党?”
    “是。朕方才?也同你说过了。”皇帝语气沉沉:“朕暗中给了黄益一道密旨,令他暂且不?必回京。”
    他抬头,示意晏朝结果那道密奏。上头内容白纸黑字分明,晏朝一眼扫过去,心底只觉得震撼。
    于处沣所?率民兵数千人,在朝廷兵到边境的第一天就敢主动出击,而后?全军溃败,于处沣却并非死在战乱中,而是率数十名亲兵在逃亡中自刎而亡。而后?有山匪将其尸首推入附近河流中,打捞出来?时已面目全非。
    活着的只剩佘宁。而黄益又说押解回京这一路,佘宁暗中多?次被?刺杀,欲伪装成畏罪自杀。
    个中蹊跷不?言而喻。
    从皇帝寥寥数语中,晏朝知晓他是心如明镜的,毫不?含糊。钓大鱼的饵便是即将被?处斩的一众人,将计就计。
    “京中另有内应,朕这么说,你可明白?”皇帝以为她不?解愣神,耐心提醒一句。
    “是。”
    “不?宜打草惊蛇。所?以朕另派了人前?去接应任鲁一行。”
    晏朝此时才?是真的有些蒙,抬眼看皇帝时但那一瞬间?的寂静空白,着实令她心下不?安。
    .
    回到东宫,梁禄急匆匆迎上来?,悄声禀了句:“殿下,信王府的探子说,信王不?见了。”
    她眸光一滞,随即点头:“我知道了。人何时走的?”
    “就在今晚。”
    “没说是去做什么吗?”
    “说是出京避暑,只带走了亲信,但探子说看到信王还提及兵马之类的,动静不?算小,足见另有隐情。”
    梁禄将密信呈给她,见她直到看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一时有些不?解。
    “殿下……”
    晏朝轻一叹,淡声道:“陛下密旨,令信王率锦衣卫出京,经河间?府南下,折向西?南顺德、彰德方向,与押解罪犯的钦差汇合,护送他们回京。”
    全然在意料之外。
    梁禄怔忡地愣在原地:“信、信王?怎么会是他?”
    晏朝一摊手?,将密信丢到他怀里。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信王。皇帝说不?能打草惊蛇,是以要派个可信但不?显眼的人去,信王果然变成了首选之人了。
    梁禄对局势尚算了解,只担忧道:“若是信王在护送途中做了什么手?脚……”
    比如佘宁。
    “锦衣卫中那么多?人,陛下不?会单单想到信王,咱们有探子,他定然也有。可他既然得了这个机会,自是不?甘白白葬送。若真执意对佘宁动手?,可就太辜负陛下的期望了。我只怕他另有所?图。”
    她目光掠过桌角的花瓶,不?知何时插了几朵火红的石榴花,艳得很,但以前?从未出现过石榴,倒不?是说不?好看,只是显得有些奇怪。
    梁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解释了一句:“哦,殿下,这是小九放的……”
    “书房不?宜放石榴花,以后?不?必放了。”她蹙了蹙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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