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京华: 61、蜀道之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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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男女情爱上,晏朝到底懵懂。
    兴许只是急于将心底憋闷着的情绪发泄出去,主动吻他时带了些许狠劲儿。但当兰怀恩反客为主时,她一面贪恋地舍不得和他分开,一面浑身内外酥软无力,又颤栗着贴近他,抓紧他。
    雨水沿着枝叶一滴滴落下,粘在眼睫上,汪出满眼的盈盈水光,自鼻尖上一攒,又滑入薄唇,如琉璃剔透,似春露甘甜。
    她轻喘出来?的气息紊乱,却一声不发。任由冰凉的雨滴混着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两颊如珠涌落。
    待得兰怀恩终于松开她的唇,便见了这样一幅场景。但凡美人梨花带雨,大多都要人不免产生怜香惜玉之情。可她偏生就只落泪,敛声息语不肯露怯,未见丝毫娇柔可怜。
    他忽然想起来?,皇帝曾言太子?的坚韧。他最初见太子?于皇帝面前哭,已记不清是为了什么事,只犹记得她匿于平静的隐忍。
    怀中仍抱着她。他松开手臂,她已能立稳,一看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目光蓦地柔软下来?,拿了帕子?替她拭泪。
    正欲安慰,要开口时,忽然一晃神。仿佛那双唇已不是自己的了,半晌崩出来?几个字:“殿下,别哭。”
    晏朝轻一咬唇,艰难点头。
    “殿下身上都湿透了,随臣去更?衣罢,否则要生病的。”
    “不、不用,我?回东宫还?有事。”她动了动胳臂,发觉有些麻木,神思逐渐清醒。垂首想了想,忽然道:“我?想问你件事。”
    兰怀恩正将她头顶那根枝条慢慢拨开,又低头捡了地上的伞撑开:“殿下请讲。”
    “永宁宫庄嫔的死,应是另有蹊跷。我?在想,除却你知晓内情外,陛下是否也?是心知肚明,但另有打?算?”
    “是。”兰怀恩颔首,扶她往外走,伞面上雨滴声渐密。
    他一低头,看到晏朝脚上皂靴似也?像湿了,不禁皱眉。嘴上却仍答着话:“不过陛下无意深查,便到此为止了。臣不打?算做糊涂人,是以暗中还?在追究,殿下若想要结果,需得等几日。”
    晏朝“嗯”了一声,抬眸,轻问:“和你有关吗?”
    兰怀恩眸光倏然一滞:“殿下所指的是什么?”
    晏朝默了默。他确实?是没有理由要去害庄嫔母子?的,况且宁妃怀疑的又不是他。她又摇首,没应他的话:“是我?想错了,你先查吧。”
    “宁妃娘娘是怀疑臣……亦或是殿下?”他极快地想到这一点,觑着她脸色微微一暗,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心下唏嘘,难怪她今日情绪这样低落,人人皆知太子?于宫中亲信极少,几乎孤立无援。原本肯诚心待她的人就寥寥无几,眼下偏偏又是宁妃疑她。
    除了雨声便是沉默。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忽而?轻缓:“娘娘目前没有证据,只是悲伤过度。”
    .
    皇帝仍旧执意要搬去西?苑,众臣于上次进?谏时本已筋疲力尽,此次再想不出来?什么新的花样,而?皇帝明显是早有准备,应对自如。
    原本寄希望于东宫的一众人,眼下却也?束手无策——太子?患了风寒,已然闭门不出了。
    在皇帝接连廷杖了数名官员后,众臣终于明白?他搬去西?苑的决心,又鉴于皇帝开口承诺只去两个月,是以便不再有人阻挡。
    在皇帝搬离乾清宫的第二?日,同样也?是太子?染疾的第三?日,陈修登了东宫的门。
    这时间?实?在是耐人寻味,未免凑得太巧了。然而?对储君患病提出异议这样的话,自是无人敢多嘴。
    甫一进?殿,恰见太子?也?才进?来?,身上穿的是青色胡丝直裰,腰间?也?未佩玉,是寻常燕居时的常服,并不宜会见外臣。观她面容,虽隐见病色,却并不如传言那般严重。
    他不免蹙眉,心下一叹,只先行了礼。
    晏朝命人上了茶,唤他平身,又赐了座,方才轻道:“匆忙间?或有失仪之处,教先生见笑了。”
    陈修忙道不敢,照例关切询问几句病情。他看着宫人上完茶退下,又暗自垂目斟酌半晌,开口却是:“……臣今早前往西?苑面圣,观陛下所居处与乾清宫暖阁相似,只是理政之地极为简陋……”
    “陛下初至,想必许多东西?还?未来?得及安置……先生既见了陛下,可知圣躬如何?”晏朝抬眸,心下已分明猜测出他的弦外之音。
    陈修到嘴边的话一噎,只得答了话,又道:“臣听闻殿下呈上去的那一篇策论?,被兰掌印……扣下了?”话尾音极轻,因本就是道听途说,他自己也?有些不大确定。
    晏朝摇头轻笑:“兰怀恩再得圣宠,到底不过一个奴才,如何敢私扣奏章?本宫问了,仍在陛下手里,恐是无暇阅览才搁置了的缘故。”
    说罢去看陈修神色,他锁着眉,显然有些焦急。字句间?已明示暗示,却又不直说。但晏朝并不想开这个口。
    良久沉默后,陈修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文华殿?”
    “先生大约是想问,本宫何时病愈,”她目光掠过桌上的茶,最终定定看着陈修,也?不待他说话,自顾自道,“太医方才说无大碍,如是有要紧事,本宫便即刻前去。”
    陈修眼底一片清明,不必再试探,太子?的态度已说明一切了。他无意间?一提袖,丝丝凉意由四肢沁入心底。
    “殿下,陛下移宫一事,您该劝劝的。”思量片时,只委婉说出来?这一句。
    太子?的病是真是假是轻是重他自然不好妄议,但皇帝此次与群臣僵持时,太子?确实?借病闭门不出。除却令属官前去说了些虚话外,再无其余有力进?谏。
    “陛下确实?心意已决。再者?,本宫为人臣,亦为人子?,君父圣体有恙,我?因病不能榻前侍疾已心怀惭愧,怎好再行违逆惹陛下发怒伤身?诸位臣工直言劝谏,乃是尽人臣之责,本宫顺从圣意,亦算尽绵薄之力尽微孝了。”
    陈修默了默,静静看着她。话是滴水不漏,却也?只冠冕堂皇。他素日与太子?已算是亲近,眼下看来?,两人之间?仍有些疏远。她像是防着他一样。
    他有些僵硬地抬手,摸到了茶杯,端起轻抿一口,正要放下时听太子?忽然问:“先生是生气还?是失望?”他目光一滞,无意间?牵动一撮细须都颤了颤,未及思索如何开口,又听她径自续道:
    “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本宫闭门不出就是为了躲这件事。上一回陛下收回成命是兰怀恩劝的,本宫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这一回陛下既然有备而?来?,何须我?再硬碰上去,吃力还?不讨好。这般父慈子?孝的场面,哪一方都乐意看。”
    陈修哑口无言,半晌也?只叹了一声,心间?五味杂陈。可转念一想,他这么些年在官场,形形色色的人看得也?多,知晓于人于事不能过于苛求。
    只是每每瞧见太子?,总会莫名想起孟淮。那是一个追求极尽纯粹的人,可那把硬骨头挺了几十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是臣……”陈修一晃神,晏朝不知何时已立于眼前,弯腰亲自为他斟茶。他后半句话戛然而?止,连忙起身。晏朝按住他,示意他安心坐下。他只得谢了恩,镇定着收回心绪。
    晏朝踱步回座,忽然问:“本宫这几日病着,还?不知川南的事现下如何?”
    陈修摇头:“任鲁还?未传消息回京。但今早雅州奏报称,于处沣与芦山县民发生矛盾,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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