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臣: 24、焚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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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逾卿跟只猴似的蹲在窗外桅杆上,十分烦躁,万分不爽:
    九殿下,老子看到你都烦,你说话像太监样!
    猴儿此言非虚。江南洪难一事,薄将山劳苦功高,周瑾恨不得和他建立父子关系,三天两头便往薄将山这跑——
    ——作为疯人院的大宝,沈大猴儿喝了一坛子飞醋:明明是我先来的!
    你摆啥子鸡公龙门阵,相国理都不想理你!
    猴儿确实是薄将山的贴心小棉袄。厢房内薄将山正喝完了第二碗毛尖,态度和善,笑容慈爱,和周瑾你来我往地打着太极。
    周瑾的所有废话都可以总结为:再见不到令公我就要死了。
    薄将山的所有废话都可以总结为:好啊,您请,我坐小孩那桌。
    以上对话,无限循环。在官场打太极是基本盘,薄将山和周瑾作为钻石级高手,打了几百回合未分高下,可见这俩男的一个铁了心要恶心对方,一个铁了心要恶心回来。
    蔻红豆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冷淡地觑着这俩各有千秋的精神病。
    自打薄将山回到梧州,步练师的地位便从心头肉降为笼中雀,大门不准出二门不准迈,连幼娘都被打发去伺候沈逾卿。
    薄将山此举很有技术,委婉又高效地恶心到了皇上:
    ——陛下背着我暗中联系是吧?
    那在步练师返京途中,您就别想再搞什么小动作了。我明目张胆地把人关起来,您若是不爽就直接下道圣旨给我:
    微臣立刻就把人给放出来,怎么样?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周泰,被恶心得当场喝了三大碗凉茶:“……”
    江南洪难一事,五分天灾,五分人祸。人祸说白了,便是那皇帝、天海戚氏、太乙李氏的互扯头花,只是苦了吴江流域的百姓,和无辜躺枪的薄将山——要知道,这一旦出了什么大岔子,第一个背锅的不是初来乍到的周瑾,而是他这个二品异姓高官薄将山。
    周泰此举可谓是一石多鸟:既能挑起三柱国内耗,还能敲打薄将山这个异姓大臣,顺便还能证明步练师是何等忠心耿耿,消除他再起用步练师时的心中猜疑。
    薄将山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出好戏,步练师的作用十分关键:没有她,梧州守不住;没有她,周瑾会翻车。纵使梧州太守陈煜先鬼迷心窍,居然被李家人骗得晕头转向,但最后陈煜先还是悬崖勒马,发挥了工具人最后一点余热——步练师便顺势封口,死无对证,她和皇帝没有任何暗中联系:
    毕竟此事关乎国威大统。
    如若被他人知晓,步练师和皇上早有联系,那么皇帝和戚家人的用心,也就不难猜到了——说轻一点儿,拿吴江百姓的命当权谋筹码,周泰这个皇上的声名还要不要了?说重一点儿,李家人趁势反咬一口,太子周望借机逼宫,周泰这把龙椅还要不要了?
    是以,薄将山拿捏着此处要害,明火执仗地把步练师禁足;周泰心里再不爽也只能憋着,不可能真下道圣旨——此举等同承认他和步练师还有联系——周泰只能坐在他龙椅上喝凉茶降火。
    恶心领导的黄金准则:大方向是领导的意思,步练师确实给您送回来了,周泰挑不出错处;小动作是下属的自由,薄将山在这返送途中把人禁足,周泰也只能干瞪眼。
    薄将山做人八面玲珑,而且擅长礼尚往来。既然皇上这么把他当外人,和步练师合谋来坑他;那么薄将山也恶心回去,力道又掌握得恰到好处:
    皇帝既被他恶心到了,也不能借题发挥,找个由头来惩治薄将山。毕竟那薄将山的文书里,字里行间都是大写的诚恳:
    步练师离奇重生,好吓人啊,还是隔离观察为好!
    周泰手上批道:爱卿谨慎。
    周泰心里骂道:你放屁罢!
    ——人情世故,君臣相处,薄将山比步练师在行多了,周泰气得在御书房转来转去,一口气喝了三大碗凉茶。
    ·
    ·
    天高皇帝远。周泰拿薄将山没办法,不代表周瑾就没办法了。
    周瑾此人很有跟薄将山对标的意思:做事低调,养精蓄锐,八面玲珑,而且极不要脸。薄将山在朝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
    薄将山端着茶盏,谈笑自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周瑾的出招:
    九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周瑾嘤嘤掩面,声泪俱下,内心清醒无比:
    令公,这厮好生难缠,小王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你快逃吧!
    “相国!!”
    沈逾卿一把推开纱牗,从窗户外探进脑袋来:
    “——南边厢房起大火了!”
    薄将山瞳孔骤然一缩:
    南边厢房,是步练师,住的地方!!!
    ·
    ·
    薄将山霍地起身,目光如剑,直刺周瑾。
    沈逾卿也一变脸色,冷冷地觑着周瑾,随时等待着相国的命令。
    周瑾被看得后脊一阵发凉,这戏还是做得太明显了:
    周瑾胡搅蛮缠,拖延时间;步练师则趁正午放火,趁乱出逃……
    薄将山是何等人物,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相国,”沈逾卿寒声道,“怎地款待吴王殿下?”
    ——既然是“意外起火”,此时船上大乱,谁知道周瑾会出什么岔子?
    即使不能要了他的命,也能让他多吃点苦头!
    周瑾心中镇定无比,面上惊慌失措,哆哆嗦嗦地看着薄将山:
    赌一把!
    就赌步练师的安危,在薄将山心里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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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瑾这局做得太幼稚浅显,薄将山一眼就看穿了。
    但是……
    万一呢?
    薄将山心里总有一道声音:万一是意外呢?
    步练师可是被他亲手铐在拔步床边了。时值正午,天干物燥,南边厢房又紧邻炊事之地,如果万一是意外的话——
    薄将山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一天。骄阳似火,烈日悬天,那钟雀门外,刽子手刀光如电,步练师血溅五步。
    ——他赌不起。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此时薄将山急着去南边厢房,根本没心思再搭理周瑾,日后有的是时间和这崽子慢慢算账:
    “钧哥儿,送吴王好生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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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里无云,白日悬天。
    楼船已过北方地界,冬日晴午甚是干燥,加上船只常居潮湿之地,木料多用轻便之材,一把火便能烧得干干净净。
    薄将山远远眺望去,便能看见火光烛天,江水如沸!
    截然高周烧四垣,神焦鬼烂无逃门!
    薄将山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慌,他快步近前,火势熊熊,步练师在的厢房正好在火场正中,逼人的热浪当即烧焦了薄将山的袍裳——
    ——红豆死死地按住了他:“相国,不可!”
    薄将山眼皮直跳,厉声喝道:“人救出来了吗?!”
    众人沉默,木材焦曲,力拉崩倒之声不绝于耳。
    薄将山心里陡地一沉。
    “……相国,”有人小声道,“令公的厢房,一直都是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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