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153、第 1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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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步军从城南开始彻查,一家一家勾栏翻了个底儿朝天。
    此案还没上奏天听——皇上刚醒,还迷糊着。京兆府和大理寺一合计,立案时将此案定性?为“一赐乐业教与十字教鼓倡乱道,惑世?诬民”,分别报给?了内阁和太子?那儿。
    一大清早,五阁臣里头入阁最?迟的两位大人就站在了养心殿门口,关切地问了问皇上昨儿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
    道己公公答得滴水不漏:“圣人才醒,精神头儿不很好。”老太监垂眸瞧瞧尤大人手里的笏囊,厚厚实?实?的。
    “老奴去给?大人们通传?”
    二位阁臣在门口盘旋了半个时辰,也没敢进去,悄声将草拟好的奏折交给?道己公公,放到皇帝案头上,等皇上用过午饭了,再提这茬。
    于是?东宫那头先做了批复。太子?对着案牍沉思片刻,将罪名整行抹去,改成了“妖狐教结社敛财”。
    惑世?诬民,意为祸害国家,欺蒙百姓,这是?乱世?之象。这词用得太大了,用在一个小小的新教上头,会叫京城人心惶惶的,不合适。
    太子?吩咐:“让搜查的官兵都警醒些,只搜所有瓦子?和街面?商家,不许擅闯民宅——异国传教士抓起来扔天牢去,新入教的百姓不必下?狱,这些百姓刚被吸纳进去,一时受了蒙骗,要叫他们迷途知返。”
    京兆府来传话的是?个少尹,一听这话就傻眼了。
    “这些人疯疯癫癫,嚎了一宿了,非说自己有罪孽在身,怕死了以后下?地狱,只有好好供那狐狸精才能洗罪……这还怎么迷途知返?”
    “迂脑壳!”徐先生乐了。
    “这是?毒劲还没过去呢——你将这些刁民全部聚集到讲经坛,请护国寺住持派高僧下?山讲经!让他们瞧瞧正儿八经的高僧是?什么样,听听真佛修的又是?什么道。”
    “实?在鬼迷心窍的,判个三五年,扔进劳役城垦地去,省得祸祸家人。”
    少尹提笔速记,赶回去报给?大人了。
    京兆府尹会来事儿,立刻领会了精神。
    他着人绘出那狐狸佛的画像,印刷足量后,满大街贴了告示,还发挥文吏专长?,配了几个白狐吃人、剥皮、剜心的鬼故事,连字带画地贴满了京城的告示栏,说得要多邪乎有多邪乎。
    另外设置了丰厚的赏银,督促百姓揭发纠举。
    坊间百姓风气大振,揪着周围街坊邻居信奉狐狸佛的,全扭送到了官府去,当天就送进去几十个。
    南市大肆抓捕妖教教众的时候,慈宁宫里安静一片。
    太后昨儿前晌醒的,一整天了,饭没用几口,唤了两个侍佛的沙弥尼在她寝殿里念佛经,老太太没梳洗,昏昏沉沉坐着听经。
    张院使每隔两个时辰来请一回脉,摸着太后的脉相已?经大安了,恭恭敬敬退出去,与食医商量着,敲定了几样清粥小菜。
    一转头,他忧心忡忡地往侧殿去了。
    侧殿住着含山长?公主,在慈宁宫留宿两夜了。
    自打中?毒香之后,长?公主陆续醒了几回,可总也醒不清明,总是?睁眼瞧瞧人,就又昏睡过去。太医从脉相里摸不着危相,把人扶起来,吃的喝的也能喂进去,可人就是?醒不透,这毒对她的影响似乎特别大。
    长?公主这儿,从不用小丫鬟伺候,寝殿里只留了几个年纪不轻的嬷嬷。
    张院使带着医女望闻问切了一通,善若和乐霁女官温声回着话。
    院使心里嘀咕:到底是?修佛之人呢,心性?平和,公主没醒,这二位女官竟不怪罪他们,也不冷脸叱骂叫太医们难堪,和和气气的“好,知道了,劳累大人了”。
    那态度好的,仿佛对这毒香一点也不怵。
    张院使一整天没合眼,宫里头四处传唤,各宫娘娘们谁不是?着急忙慌的,怕这毒留下?什么病根,但凡有点头疼脑热,身旁女官咋呼得恨不得扒了太医的皮。
    只有长?公主这儿,成了难得的清净地。
    善若女官打发走他们,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看公主蜷在床尾,手脚又在痉挛着,善若赶忙坐在脚榻上,给?公主搓揉手脚。
    她算了算时辰,轻轻唤道:“公主,公主该醒了。”
    善若年幼入宫,从一个影卫做到三品女官,陪着长?公主二十来年,主仆二人熟络如闺友。
    她这呼唤的声音,破开无数旧事,反倒拉扯着长?公主陷入更深的梦境里去。
    梦里许多人唤她“公主——公主——”,好像她生下?来就叫这名儿似的。
    她是?隆宗的掌上珠,从小千娇万宠的嫡长?女,少时呼朋引伴,哪天兴起了开个赏梅宴,全京城的贵女都得带着笑来。
    含山不是?什么好脾气,母后请进宫来的伴读小姐总是?跟她合不上脾气。一群天之骄女谁也不服谁,三两天就得闹口角,前前后后,伴读换了有十来个。
    后来,父皇觉她不似寻常女儿,专门请了太傅教养,学?的是?治国大道,背的是?理政新篇,几年间读遍了藏书?阁,尤其对时务策论?敏感。每回父皇考校学?问,她总是?能答得鞭辟入里,几个弟弟谁也不如她。
    那时,身为太子?的弟弟愚笨,总惹父皇失望——而弟弟行三,上头既有淑太妃生的二皇子?,即后来的燕王,占了长?;
    又有郑贵太妃生的温王,占了亲,那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极得父皇喜爱。
    各个都比弟弟讨喜。
    母后私下?里说,你是?姐姐,得护着弟弟,多在你父皇面?前夸夸他。
    九岁的弟弟说,皇姐我开始学?武了,新来的那参领是?谢家的,谢家一向亲近皇兄,处处针对于我。这参领来的头一天就在校场上摔我个大马趴!他明知我力气不足,撑不开大弓,偏偏拿三石力的弓刁难于我。
    长?公主笑他瘦猴儿,三石力的弓都拉不开。
    后来,弟弟年纪渐长?,提到谢家的次数越多,每回提起时总是?恨得咬牙,阴沉着脸。
    他说:“谢家满门名将,老将还没归隐,嫡孙就站上了太和殿,一家三代同朝为官,不知避嫌,枉为人臣。谢家站在老大那头,舅父却是?一个文官,我如何能不受掣肘?”
    长?公主便当真上了心,去校场上瞧谢家那孙子?。
    去时,他正与人比武——金吾卫啊,皇帝跟前的亲卫军,卫所里头多少小将都是?被父辈填塞进来的银枪蜡头,他却能文能武的,起了个风流蕴藉的名儿,叫“谢蕴”。
    提前想好的刁难没下?得去手,长?公主想:此人非宵小之辈,不该愚弄他。
    那时仗着年少,爱与恨都来得直白坦率,心悦一个人,远远比厌恶一个人更快。
    父皇亲自指了婚,出嫁时候十里红妆,从东华门到升平坊多远啊,漆成大红的玉辂还没出宫门,打头的嫁妆已?经走到公主府去了。
    那段美梦总是?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吝啬得很,连谢蕴的脸也始终蒙着雾。
    然?后,就是?后半场噩梦了。
    ……
    重阳宴上,她絮絮叨叨说起好些旧事,把血缘亲情里余下?的那一点甜味,细细咂摸完了,才道。
    “我出降谢家后,老二与谢氏便离了心,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你——可你总疑心谢家跟老二私下?勾结,即便老二已?经就了藩,你也疑心他会回来夺你身上的四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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