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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www.YFWAJI.com提供的《奸宦》 30、第 30 章(第1/2页)
进厨房的时候,黎星还未忙完。
魏郯饮食一向自持,每日用膳的时间固定,过了时辰便极少会再进食,而魏郯向来清晨出门、深夜回家,因此魏郯私宅中的厨房从建造至今,几乎就没见过火星。
今日倒是见了个过瘾。
黎星也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捆木柴,零散地堆在门外;从未使用过的灶台里,熊熊火焰烧得正旺。只是她生火的技巧虽然纯熟,做饭却显然是个新手。
——刚走进院里,魏郯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焦糊气味。
他眉头紧拧,颇不耐地走进厨房。
黎星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正站在灶前,举着一个勺子,小心翼翼地拨动着瓦罐里的汤水,瞧她手指头细微谨慎的动作,不像在做汤,反倒是更像在做贼。
魏郯的目光在她被烫红了的手背上停留片刻。
“你在做什么?”
他骤然出声,黎星脸上也没见惊讶,显然早就听见他回了府。黎星转头朝他粲然一笑,道:“我在给督公熬汤,粥喝了吗?”
魏郯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星看他:“我只是听说督公常熬夜、平日胃口也不好,就让人拿了补气养血的药材,想给督公煮碗鸡汤养养胃——只是第一次煮汤,火候掌握不好,煮了两个时辰还没好,就先做了碗粥送过去。”
魏郯:你以为那碗粥的火候就掌握好了?
他冷哼一声:“汤和粥本督都不会喝,这些无谓的事情做了还徒增厌烦。本督虽答应收你入麾下,却也并未打算将你……”
“督公,劳烦你给我铡一铡这药草。”黎星头也不抬地打断他,顺手将一小铡刀推了过来。
厨房里静默片刻。
接着,魏郯阴恻恻的嗓音响起:“黎星,本督是给你脸了?如今竟还敢使唤起本督来了?”
黎星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我哪里敢使唤督公?只是这药草太硬,我铡不开,才让督公帮忙。”
“帮忙?”魏郯皮笑肉不笑,“是谁今早还说自己能夜奔百里不带喘气,如今怎么连铡个药材都没了力气?本督手下留人,倒也用不上废物。”
黎星手上忙碌着将先前切好药草扔进瓦罐,顺嘴便接话道:“平日里自然是有力气的,只是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放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她极轻地喟叹一声:“谁叫我一见督公啊,就浑身没了力气。”
时间仿佛凝滞在了此刻,灶台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衬出此刻的一片死寂。
魏郯胸腔里头的那根钩子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他的胃肠脾肺拉紧。这感觉说不上熟悉,却几乎在每一次见到黎星时都露出了影子,生出那股教他摸不透、识不清却又厌恶至极的异样。
那股让他觉得有些事情正逐渐失去掌控的异样。
他咬紧了下颌,慌不择路地将那罐鸡汤重重掼倒在地。
瓦罐落地的脆响极为刺耳。滚烫的热汤猝不及防地泼到黎星的手臂上,女人惊呼一声后退好几步,错愕地抬头看他。
蒸腾的白雾沆砀,将魏郯略显慌乱的脸色遮掩住。
他看着黎星脸上痛楚的神色和因疼痛而眼角不自觉泛起的泪光,忽然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难言的心悸。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刚要伸出手去拉她,却听见身后传来那声疑惑的“干爹”。
他攥紧了不知为何不受控制的手,在魏七进来查看之前,几乎是恶狠狠地扔下了一句“混帐东西”,转身大步落荒而逃。
这一逃,便逃了三日。
*
正赶上这几日彻查案子,魏郯借着事务繁忙便一连在宫中宿了三日,分明是自己的宅院,却一步也没踏进去过。
大理寺卿秦婓是魏郯党人,查起那些怀王的旧党便格外起劲,满朝的文武,如今但凡是同火·药、爆·炸、怀王三字沾了边的,没谁能幸免上大理寺拷问上一番。
武将倒还好,毕竟皮糙肉厚倒还留了几分镇定;偏就是那些在太和殿上群情激愤的文官,进了大理寺的刑狱司,大多数连刑具都还没见到,就开始哆嗦,虽省了秦婓功夫,却也失了不少乐趣。
好在还有军器局、城门军、顺天府的人能供耍耍。
自东厂当权以来,大理寺的刑狱司形同虚设,这回终于能施展身手,秦婓便暗暗将东厂掌刑的魏五请了过去,临门抱佛脚地学了几手。
以至于魏五这几日竟是比魏郯更忙,连影子都没出现过。
到这日晚上,魏七刚刚送了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悄悄从飞霰阁离开,却是意外碰上了好几日不见的的魏五,魏七的嘴刚好没两日,见人便想闲话两句,却见魏五摆了摆手,倒是径直入了飞霰阁。
“回禀督公,一路前去南疆查探的人回来了。”飞霰阁中的茶水还未撤,魏郯少见地没有伏案看折子,正坐在高椅上小憩。
魏郯扫他一眼:“说。”
魏五躬身应了声是,清晰道来。
“从近几个月,自南疆到京城这一路的贵重失窃案来看,黎星的确是三个多月以前从平南上的京城。她这一路以盗窃维生,专挑奇珍异宝盗取,无有失手——失窃物品的部分名录,也能同莳香馆中的那些物事对得上号。”
“便如黎星所言,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贼。”
“京城多宝,做贼的往京城跑倒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她从贼道入官道,这倒少见。”
魏郯手指微微蜷着,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花梨木的桌案,眉间浮出一丝罕见的茫然,“你们说……她到底想要什么?”
殿中站着的魏五和魏七两人对视一眼。
魏七到底胆子大些,便开了口:“干爹是在……问我们?”
魏郯像是突然醒了神似的,敲着桌面的手指收回,从桌上斟了茶、浮了末,这才说话。
“嗯,你说说。”
“我觉得吧,这世人攀附干爹您,无非二字,”魏七斟酌片刻,“——财权。”
魏郯闻言,重心没放在最后两字上,反倒是挑了眉:“攀附?她那叫攀附?”像是不解气似的,他音调又拔高了些,露出几分毛糙的尖锐,“哪门子的攀附?”
魏七咽了咽口水,偷偷瞧了边上的魏五一眼,紧着眼眶,显然是求救。
魏五低了低头,并不接魏七的眼神,仿佛突然开始对自己腰带上的线头产生了兴趣。
魏郯说完那话,显然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便重重地呼了口气,将手中的清茶一口灌入,这才压住了情绪。
他声色恢复平常,继续问道:“你方才说‘财权’?”
魏七忍着不安:“是,财权。”
“那黎星不过一小贼,自小偷摸惯了,如今……只是将得利的来路放在了干爹身上。小贼无大义,所求不过财帛,至大……便是看重了您手中的权势。”
财帛?权势?
魏郯转了转手中的空瓷杯,杯口压过指腹,露出浅淡的红痕。
他垂了眼,见到杯底一小块残留的茶末。黑魆魆的小点贴在莹白的杯底,显眼得很。让他想起了黎星那双黑沉沉的、琉璃珠子似的瞳仁。
再一转念,黎星那声轻悠悠的喟叹又萦绕在耳边。
他想起她在飞霰阁中朝他递来的药盒,想起她在霜余坊里为他饮下的那杯毒酒,想起怀王府外那一道义无反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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