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罗之春: 16、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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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家今夜怕是无眠了,可甜水巷的马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马幼言晚膳都没用,就被父亲罚跪在了祠堂,起因自然是和新结的准亲家有关。今日晌午,马大人下朝回府,便听见了马风和几人在那里瞎扯些什么。等到他定耳一听,才知道亲家管家不力,让那小女子跑得没了踪影。他本想借着机会,让马幼言去亲家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谁知自己愣是在府里生等到了日头落了个干净,才见到不知从何处鬼混回来的马幼言。

    马幼言今日也是烦闷的很,他在马车上无意瞥见一副极熟悉背影,等他跳下马车时,环顾四周也没瞧见半分衣角。昔日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让他不免又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心情忽地便荡到了谷底。于是,他趁着冬日阳光正好,干脆让马风自行驾车回府,他自己则拐道去了笑笑馆。

    笑笑馆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哗,今日的这个名嘴,开开合合之间,将众人逗得前仰后合。不过须臾,那乘赏钱的盘子已被装的满满当当,拖着盘子的小官乐的屁颠屁颠跑回到他师傅那里,十分吃力地将盘子抻了起来,显摆给他师傅看。

    坐在角落里的马幼言自然也没吝啬,那盘子里唯一的碎银子便是他投进去的。

    可这好不容易拾掇起来的心情,又被兢兢业业的父亲大人,重新搅了个稀烂。

    马幼言不愿去颜家扮演一个讨好的角色,甚至当他听说颜骞旭离家出走时,既高兴又嫉妒。而父亲大人非要上杆子表诚心,这让马幼言心里实在反感至极,两人言语越发冲撞,不久便争吵了起来。

    被惊动了的母亲慌忙跑了过来,在爷俩中间劝说了好久,这场纷争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可不知怎么的,马大人忽然抬脚重重地朝着马幼言的胯骨踹了过去,直接将人蹬出去几丈远,自己的一张老脸更是气得发紫。他右手剧烈地抖动着,指着躺在地上的马幼言,使出全身力气怒喝着混账,又大声喝来下人,将马幼言关进了祠堂。

    也是,平日里一团和气相安无事,可这被亲儿子揭了脸皮着实应该恼羞成怒的。

    马幼言被带走良久,跌坐在椅子上的马大人,耳边仍在回响着刚刚那句话。

    “何必多此一举,指不定那个□□下,那颜家也就没了呢!”

    供桌上摆的盘香与原先在霍州用的还是同一种,那缓缓流动的烟气汇聚在了香炉周围,显得神秘又朦胧。在一片静谧中,马幼言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影影绰绰的光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回到一年前,那时马幼言也是刚定了亲,两家人商量了一番,选下了谷雨前的黄道吉日四月初六。等着成亲的日子里,马幼言瞧着父母一件件地安排着各项事宜,虽然嘴上唠叨着父母太过心急,可是在他心里也是早早期盼向家姑娘赶紧嫁过来。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不说,志趣还颇为相投。

    成亲的五天前,马家突然有了贵客到访,说是父亲在京多年的好友,特意远道而来,沾沾喜气,马家自然喜不自胜,将贵客招呼地分外体贴周到。一天午后,马幼言见母亲正领着人准备各屋用的大红喜字,便忽地来了兴致,从母亲那里要来了一张正丹纸,想求父亲赐个喜字,好贴在自己婚房的门上。他一溜烟的小跑到了父亲的书房,听到里面好似贵客和父亲在商讨着什么,便想过一阵子再说。可就是这点踟躇的功夫,他就被从门缝里钻出的三言两语,惊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向家要有没顶之灾,可知晓内情的父亲依然让母亲操持着各项事务,仿佛一切都是美不自胜,喜气连连。站在门外的马幼言望着满院子的张灯结彩,实在是不懂父亲这般到底意欲何为。惊怒之下,马幼言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装作无事一般,找了个借口,便要出门而去。

    等他故作一脸笑意,实则忐忑不安地出了府门,刚才强平下的心绪,又剧烈的抖动了起来,起先还强撑着走了几步,后见到没引起什么人怀疑,马幼言瞬间撒腿就朝向宅跑去。在他奔跑的途中,还恰巧碰到了向书柠和她身边的婢女月牙儿,两人嘴里不知塞了什么好吃的,正好被马幼言正面碰上了。马幼言情急万分,也顾不上他们姐妹之间的嫌隙,便想着抓住向书柠,让她赶紧回去传话。可是,自小到大,向书柠和得宠的向书榕一直势同水火,连带着自己也十分不受她待见。瞧见自己一脸焦急地朝她冲了过去,向书柠也不知是本能的嫌恶,还是被他的模样吓到了,扯着月牙儿便跑进旁边的巷子里。等到马幼言追过去时,根本不知那两人拐到了何处。实在没了办法的他,只好继续接起脚力,朝城南跑了去。

    向宅的大门就在前面,此时马幼言已然气喘如牛,但他半分也不敢耽搁,强撑着双腿一步一步向前倒腾。他已见着一辆马车停靠在了向宅的门前,书榕的母亲徐夫人正款款下了马车。马幼言刚想开口,就被一只大手蒙住了口鼻,他四肢奋力的挥舞起来,想要摆脱着突如其来的钳制。可还没挣扎两下,就被背后的人猛地一捶,顷刻间便没了意识。

    他重获自由之时,向宅已经被一把大火烧的只剩些残垣断壁,整个霍州的街头巷尾都在传是马匪沈三平干的。可只有他心知肚明,这些消息不过是有心之人散播出来混淆视听罢了。他沿着旧时走过千万遍的路线,无比沉重地停步在了一堆废墟面前。他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买上几副棺木,将那一条条的黑炭好生安葬,入土为安。

    至于今日那马车帘下的一抹身影,或许真的是他眼花了吧。

    四毛、初九和骞旭三人正缩在被窝里闲话时,几粒硕大的石子啪啪啪地敲打在了窗棂之上,将说到兴起之处的三人吓了一大跳,随即三人便听到了六婶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慌里慌张的四毛和初九只好手忙脚乱地将挺尸的骞旭用两人的棉被盖住,还故意将被子堆成一团,防止眼尖的六婶看出端倪。

    不过六婶也只是过来取一下针线盒,待她走后,四毛赶紧跳下,将门重新上了锁,骞旭这才掀开被子,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好一阵子,才指着彼此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初九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问骞旭:“这么说来,你爹娘,哥哥还是极疼爱你的,你这悄无声息地跑出家门,他们一定担心死了!等你回去了,说不定会被他们狠狠地抽上一顿!”以初九和她娘多年的斗法经验来看,颜骞旭回去之后少不了是要吃顿排头的。

    “不会的,自小到大,他们都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小时候闯了祸,我爹就把我关进他的书房,翻出本经书让我念,他就在书桌上练字,什么时候我把犯的错说的明明白白时,他才会放我出去。而后跑到城外的三官庙,给我买上一包梅花酪。至于我哥哥”骞旭想了想,“他也不会的,毕竟我们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起家人还是一脸的不满,这才没多久,又惦念起家人的好来了。

    集万千宠爱的骞旭虽然有个胞兄,可哥哥向来事多,也没有闲情逸致听她的唠叨,像这样的秉烛夜谈竟还是她生平头一次,如此畅快淋漓的说话,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以往那些大家闺秀食不言寝不语的做派,真真像是枷锁。

    “哦,对了。你们难道没有兄弟姐妹吗?是不是也同我哥哥一般严肃无趣?”

    “我倒是想呢!”初九接过话茬,有几分遗憾的说道:“我爹年纪轻轻时,便得了肺痨没了。我娘怕进了别家让我受制,决定一个人把我拉扯大。那时她四处找活干,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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